第六章 害怕

  其實，剛看到的時候，我確實很心痛，很震驚，也很失望，我沒想到，他要殺我。

  可是他看見我的眼神有一瞬間迷茫的時候，我卻選擇原諒。

  我知道，他是確定那個不是我，所以才動的手，可是，如果是我，就算那不是他，我也下不了手。

  我告訴自己，因為絕情丹，是絕情丹，不是他的錯。

  可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他提劍對著我就是錯，更何況，他真的動了手，為何還要給他找借口，自欺欺人。

  我抱住他，這一刻，我挺絕望的，只有抱住，才能感覺到真實的他。

  現在，我與他，到底算是什麼呢？

  我知道，他無辜，可他是那個人的孩子，只要，我不曾放下，有一天，我們終將站到對立面。

  那個時候，我又要如何？

  做人做仙，真的好難。

  我曾說服自己，他是無辜的，他愛我，他不會傷我。那現在呢？他不愛我了，而且，他學會傷我了，我還要在這條不歸路上不回頭么？

  「阿洛，我要拿你怎麼辦？我們要怎麼辦？」

  我握著只是珠釵的誅神，在他的身後，我的手在顫抖，只要一下，只要我狠狠心，動一動，他一定會死，而且，魂飛魄散，一了百了，帝君，也失去唯一的繼承人。

  可是，我下不了手，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阿洛，我怎麼下得了手。

  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要魂飛魄散的那一刻，我體驗過，不是么？我，疼的沒有辦法呼吸，所以，我沒有辦法，看著他死，更何況，要我親自下手，這和自縊有什麼分別。

  他死了，我還能活么？

  我推開他，一步一步後退，看著他，充滿絕望，為什麼，我老是哭呢？

  我看見，他的不可置信，我看見他的心急，他說「落兒，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已經聽不清，他說什麼了，只是知道，這一刻，他很慌張。

  他有很多向我必須要解釋清楚的理由，那會不會有一個，是因為，不想失去我，不想分別呢？

  他看著無動於衷的我，我能感覺到，他的害怕，他的絕望，我彷彿看到千年前的孤寂。

  阿洛，你害怕什麼呢？害怕我殺了你，還是害怕我離開你？你也會害怕么？

  「不用解釋了，我不會傷害你，我捨不得」

  洛「落兒，不是那樣的，真的不是」

  「我不是說，我不會傷害你的么？你何必再解釋呢？」

  洛「落兒，你要走了么？」

  「為何這樣說？」

  洛「我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你就在我面前，可是我卻抓不住你了」

  「恐怕是你的錯覺吧」

  洛「那你能抱抱我么？」

  看著張開懷抱的他，我又該死的心動了，沈碧落，你完了。

  阿洛，你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不奔向你。

  毫不猶豫的奔向你的懷抱，已經成了習慣，以後，我要如何戒掉。

  可我清楚的知道，我要戒掉，我要戒掉我的依賴，很殘忍對么？

  我的擔憂，最終化成事實，一刀一刀，刺穿我的心。

  我低下頭，不再看他，咬牙說道「你的考核通過了，我們回去吧」

  洛「你真的，不抱抱我么？落兒，我冷」

  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我杵在那，沒辦法沒法挪動自己的步伐。

  阿洛，我也冷，你知道么？好不容易解封的心，又再次降到冰點，你知道么？

  我實在忍不住了，蹲下，抱住自己，就讓我好好發泄一下吧。「阿洛，我也冷」

  阿洛抱住我，他說「沒關係，你不來抱我，我來抱你，也是一樣的」

  我抱住他，「阿洛，我很委屈，你知道么？我也很想從前的你，你知道么？」

  洛「我知道」

  「說謊，阿洛我太了解你了，你的心裡有一顆絕情丹，你根本沒有共情的能力，又幹嘛要騙我呢？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

  洛「對不起」

  「沒關係，我知道，阿洛只是生病了，會好的，我會帶你去找葯神，他會治好你的。然後。」

  然後，我們，兩不相欠，各自安好，相忘於江湖。

  洛「然後，你要離開我，是么？治好我，只是因為，要離開我么？」

  「是我的過錯，讓你生了病，我該還你的」

  洛「落兒，欠著我吧，欠我一輩子吧，我不要你還了」

  「哪有人，不想讓自己好呢？不要再說這樣的傻話了」

  我感覺，自己好了一點點，因為他的安慰，他的真心，他無意識的情話，我居然好了很多。

  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我會變成這樣。

  我離開他的懷抱，站起身，因為那是我的毒藥，我怕，我會貪念。

  「走吧，我們回去」

  洛「你都不說，家，這個字眼了么？」

  家？是啊！那個小屋，是我們的家。

  他再次抱住我，「落兒，我真的知道錯了，如果我知道，那樣做，你會這麼傷心，那麼決絕，我就算待在這裡一輩子，也決不動手，你不能原諒我一次么？」

  「有什麼原不原諒的呢？你沒有錯」

  洛「楚落落，你說我絕情？你何嘗不絕情，我這麼做，只是想出去見你，我真的害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今天才看清么？」

  洛「你不是，你說過，你是我的落兒，你會陪在我身邊，你答應過我的」

  「你那麼好看，又那麼優秀，會有很多女孩喜歡你，不差我一個」

  洛「你果然不要我了。落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給我一次機會，給我們一次機會」

  阿娘說，男女之間感情的牽絆，只要男的堅持，就分不了，但只要男的不想要了，一次就能分開。

  以前，我不明白，現在好像懂了一點，不過，他不要我的日子，恐怕很快就會到來，我想珍惜，珍惜眼前人，我想垂死掙扎一次。

  我被說動了，「好，我給我們一次機會。阿洛，未來有一天，如果，我也這般求你，你會像我一樣，心軟么？」

  洛「我不知道」

  「大概，是不會吧？」

  洛「也許，那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呢？」

  「為什麼？明明不愛我，為什麼不肯讓我走呢？」

  洛「我不知道，我感覺你要離開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好像與我無關了。你說，你對我下了什麼蠱」

  我摸著他的後頸，鳳凰印記淺了，但是還在，他的心裡是有我的吧？

  「其實，我也害怕離開你，所以，這次我在劫難逃」

  洛「不會的，我會保護你的。你是我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相信的人。我沒有心，但我不傻，我分的清好壞」

  「是啊，我們家阿洛，最是聰慧」

  洛「你終於說家了，落兒，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

  迷霧散去，我們回到了小屋。我頭枕在阿洛的心口。

  他抓著我的手，放在心口，打趣道「我說，剛才，我的心口怎麼那麼堵的慌呢？」

  我真是被他蹩腳的冷笑話逗笑了。我探了探他的身體，幸好，並無大礙，只是那絕情丹暗淡了一點點，大概是被阿洛吸收了一些吧。

  我一手撐在他的心口，另一隻手撥弄他的劉海，「阿洛，你怎麼生的這樣好看」

  他抓著我的手，坐了起來，把和我對視「落兒，也很好看」

  「真的么？」

  洛「真的，以後不會再騙你了」

  我看著他認真的眸子「好，以後絕不能騙我」

  阿洛和阿澤，很不一樣，若是當年阿澤像阿洛這般糾纏，也不會有阿洛的位置。

  我忽然想明白，為什麼，我選了阿洛，而不是阿澤。

  母親推門進來，我趕緊放開阿洛，可是他就是牽著我的手，阿娘也沒說什麼？放下食物就走了。

  這種事怎麼可能讓阿娘做？「阿娘，阿爹呢？」

  娘「他下山了」

  我也不再問，我好像是明白的。我們一家人，什麼時候才能在一起生活？

  我握著阿洛的手緊了緊，看著母親離開，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帝君，而阿洛，是他的孩子。

  我看著阿洛，有一絲恨意，不過很快就掩去了，我看到他眼裡的受傷，我不忍心。

  「用膳吧」

  他乖巧的都不像自己了，我可能真的傷了他，以後，這樣的事，不會少，我沒有那麼厲害，每一次都能控制好自己。

  「阿洛，你不要待在我身邊了吧，我怕我會無意間傷到你」

  洛「我不走，死也不走，你休想丟掉我」

  他這樣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離開我，我也不會不管你，你想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財，權，永生」

  洛「我要你，只要你」

  「為什麼？」

  洛「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總要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牽絆，其他的，我無欲無求」

  我看著他，「怎麼會無欲無求呢？」

  洛「楚落落，你不相信我，我難道要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看，你才信么？」

  「我信，我信還不行么？」

  洛「落兒，我的心，好痛好痛」

  「心怎麼會疼呢？」可是他疼的都出冷汗了，我趕緊運氣查看，絕情丹在晃動，我趕緊施法，讓它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