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16. 意料之外
於王與宏王之爭最後以後者的勝利落下了帷幕，於王機關算盡將太子趕盡殺絕，卻偏偏忽略了在宮中一直不聲不響的皇後。
皇後作為太子生母，一國之母，出身高貴且是先皇原配嫡妻，深受先皇敬愛。隻是皇後因當年平梁大長帝姬的事，與先皇起了齲瑀，這才導致兩人漸漸疏遠。
皇後交出了鳳印獨居一隅，在自己的宮中靜靜參拜禮佛，不問事務。後宮一切，皆有四妃商量著代勞。
久而久之，宮中的人竟然都不自覺的忽略了大安還有一位正宮皇後。
可作為開國皇帝的糟糠之妻，皇後能在先皇微末時嫁給他，陪著他一路吃苦打上皇位，還沒被厭棄，這足以說明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更何況，先皇早年四處征伐，太子幼時是皇後一手教導出來的，入朝之後滿朝文武對太子讚不絕口，足見皇後之能。
皇後在宮中不曾過問前朝之事，誰知道竟因此釀成生平最大遺憾。
悲痛之下，這個女人迅速冷靜了下來，她不動聲色的拿回了後宮的控製權，第一次踏出宮門去見了纏綿病榻的先皇。
“皇、皇後，你怎麽來了。”先皇看見她的時候，十分震驚，細細數來，兩人竟然有五年未曾見過一麵了。
“宮人說你病了，病得厲害。”皇後神色淡淡道，“我來看看。”
皇後的話非但不算恭敬，反而還會讓人覺得她是專門來看先皇有沒有病死的。
可誰知先皇聽了這話，卻顯得極其的高興，臉上都有了些血色。
“我、我就知道……你，還是，關心我的！”
皇後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故意閉上眼撇開頭：“我寧願我沒有出來。”
一滴眼淚恰好在此時順著她的側臉滑了下來。
皇後很美，所以才能吊住坐擁後宮三千的先皇的心。
乍見皇後流淚，先皇竟一時怒極：“何人，竟敢惹、你傷心！”他磕磕絆絆地怒斥道。
皇後沒有理睬他。
“你、告訴，朕！朕，誅他九族！”
一聽這話，皇後突得轉回了頭：“如何誅？我的丈夫親自下令，誅殺了我們的親生兒子，甚至還有孫子和即將臨盆的兒媳，你要如何誅？”
經她這麽一罵，先皇才從自己病的渾渾噩噩的腦子裏翻出了這件事。
他慌忙解釋：“不、不是，這樣。朕、我，我沒有下令。”先皇急切的想要解釋清楚自己的意思，卻又因為病情的原因，怎麽也說不快。
他一字一句地向皇後解釋，自己隻是下旨，讓太子隨於王進宮麵聖，他要親自問詢太子。
誰知道那日東宮遇刺，於王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這件事被傳到了外麵去，竟然歪曲成了是他親自下令叫於王滅殺東宮，實在是胡言亂語！
“外、外麵的人，就罷了。你、你我，夫妻多年，為何，不信我？”先皇竟然顯得十分難過。
“環兒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他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皇後看的出來，太子出生的時候，先皇還未發跡，那是他第一次做了父親，尤其給他生孩子的，還是此生摯愛。
嬌妻幼子，男人的愛情，父親的慈愛，先皇將畢生全部的感情，都投入到了皇後太子這對母子身上。
而後帶著他的野心，去征伐天下。
可太子死了，這亦是事實，甚至未曾留下哪怕一個後嗣。
事到如今，先皇竟還在推脫，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真相嗎？不，他隻是不想擔上殺害親子的幫凶惡名。因為是他，親自發下了那道聖旨，讓於王有了可趁之機。
但皇後隻能裝作相信，這樣才有機會，真正的，為她的兒子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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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顧複仇不留退路的人是可怕的，尤其是這個人手上，還握著巨大的權利。
可事情最後終究還沒到那一步。
暗中布局的宏王發現了有人似乎跟他有同一個目標，隻不過對方想要下手的對象不僅僅是於王，甚至還有先皇。
在聽說皇後去看了先皇之後，他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人就是皇後。
宏王悄悄地去見了皇後一麵。
“我知道您想做什麽，但是希望您不要抱著魚死網破的想法。”宏王說。
皇後自顧自地拿著剪子剪著桌上的一枝花：“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哢嚓”一聲，皇後剪下開的最好的那段花，花垂直落下砸在了深褐色的桌案上，像是落了地的人頭。
宏王感覺到了皇後的殺意，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真話。
“太子拚死將太子妃送出了東宮，我的人救下了她，想將她送去安全的地方。但皇嫂動了胎氣，當夜便發動了，她難產生下了一個女嬰，後不治血崩而亡。”
皇後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拿不住剪刀。
她終於轉頭正眼看了宏王：“……你沒有騙我？”
宏王緩緩搖頭：“沒有。”
“憑什麽信你。”
“我以皇位擔保，若我有半句虛言，便叫我今生不得坐上皇位。”
皇後信了，在她看來，宏王不可能是不要皇位的。
他跟於王沒什麽區別，都是覬覦那個位置的人，最多，隻是兩人的底線不同罷了。
皇後終於放下手中的剪刀：“孩子在哪兒？”
“我交給了旬懿。”宏王說。
“旬懿……旬懿……”皇後默念了兩遍，“我記得他，他的妻子，是太子妃的親表妹。”
宏王點頭：“是，旬懿將孩子帶回交給了他的夫人，薑氏已連夜帶著孩子出城，去了城外最安全的別院。”
皇後：“那就好，那就好……”
連日來被仇恨所占據的心，終於在此刻，獲得了片刻的喘息與安寧。
她的兒子還有一個女兒，她還有個孫女存活於人世。
她還有牽掛，有人要去保護，所以她不能死，之前那些計劃都不能用了。
皇後意識到宏王來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你想要本宮做什麽。”
“我想要的很簡單，您幫我奪得皇位。”
“可以，作為交換……”
“事成之後，我會將那個孩子接回宮中，昭告天下她太子遺孤的身份，封她為大長帝姬，保她一世幸福安康。”
“很好。”
宏王離開之前，對皇後說：“那個孩子還沒有名字，您給取一個吧。”
皇後想起太子最後一次來看她的時候，興衝衝地向她展示了自己給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取得好幾個備用的名字。
“母後，您說叫什麽好呢？男孩兒兒臣留了琸、瑫，女孩兒的留了珞、琅、璵，兒臣看著都挺好的。”
皇後神色茫然地回憶著當時太子的表情，心又開始隱隱作痛：“……就叫璵吧，玉不雕，，璵璠不作器。”
就這樣，皇後與宏王達成了協議。
雙方裏應外合之下，於王節節潰敗，到最後終是不敵。
宏王登基後即宏正帝，追封太子為懷王，加封皇後為太後，宏王生母早逝，太後就成了唯一的太後。
於王雖敗，但他勢力仍在，朝政混亂不堪，宏正帝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才堪堪擺平了前朝。
等他終於能夠將朝政牢牢把握在手心裏的時候，他帶著太後悄悄出了一趟宮，去了彼時已經繼任薊國公的旬懿府上。
他們想借著這次機會，將小璵兒帶回身邊，讓她從此做大安朝最幸福的公主。
而他們看見的，是在花園裏跟旬懿與薑氏玩的正開心的小璵兒。
“爹爹，爹爹！”小小的女孩穿著好看的花裙子，追著大人的後麵不停的跑。
前麵的大人一步頂她十步，卻還是耐著性子在帶著她繞圈子跑。
年幼的孩子看什麽都覺得好玩，即便隻是不停的跟著跑，等她額頭上微微沁出汗珠了，大人便不跑了，站在原地，等她追上來。
看見爹爹不動了，小人一個發力，努力邁動自己單獨兩條小短腿跑上去，啪嘰一下抱住了大人的小腿。
“咯咯，璵兒抓到了！是璵兒贏了！”她笑的開心的不得了。
大人也寵她，旬懿彎腰一把將她抱起，順勢就放在了自己的肩上：“璵兒贏了，璵兒真厲害！爹爹輸了，那就罰爹爹給璵兒當大馬好不好？”
“好，好！璵兒要騎大馬！”小姑娘在大人的頭上不斷的拍手。
坐在一旁的女人含笑看著他們父女倆打鬧玩耍，看見小女孩出了汗，便拿起帕子走到了兩人身邊。
她伸長了手，替小女孩擦掉了臉上的汗珠，溫柔的叮囑道：“可不能玩太久，一會兒她要回去午睡的，玩的太瘋了就睡不著了。”
男人笑笑應了：“知道。”
小女孩年紀小小，心眼挺多，知道這是娘親在給她“立規矩”了，立馬連軲轆轉的撒嬌。
“璵兒會很乖的，睡覺一下子就能睡著的！”
薑氏笑著點點她：“小鬼靈精。”
宏正帝和太後遠遠地看著他們相處，和諧的就像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一樣。
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
太後最先開了口：“我們走吧。”
宏正帝：“不帶她回去了嗎。”
太後：“你不也這麽想嗎。”
兩個人打了會兒啞謎，竟然真的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了。
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旬懿和薑氏就是她的親生父母，從出生開始，她就被兩個人捧在手心裏精心嗬護長大。
她有父有母，家庭美滿。
既然如此，又為什麽非要以一個背負滅門身世的公主之位，打破她的這份幸福呢？
就為了他們這兩個長輩的一己私心嗎？太不值得了。
所以小璵兒，成了旬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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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久了，太後跟宏正帝也慢慢培養出了一點塑料的母子情，兩個人開誠布公的談了一下當年的事。
“當初你對東宮施以援手的時候，並不知道本宮後來會出手，那你是為什麽要幫太子？你不是想要皇位的嗎。”
宏正帝：“我生母早逝，自幼便一個人在宮裏長大。年幼的時候，後宮是您在管著，十分平靜，我才能在毫無自保之力的情況下活下來。後來您閉宮，四妃勾心鬥角，後宮開始亂了，又是太子在照顧我。”
彼時的宏王隻是一個最最普通的皇子，生母早逝母家不顯，他年幼身上沒有任何利益價值，可太子看到了孤零零的他，太子照顧了他，帶他讀書，教他武藝。
在宏正帝看來，隻比他大了幾歲的太子比先皇更像是他的母親。
長兄如父，當宏正帝第一次在書上看到這個詞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太子對他的意義。
是兄長，更是父親。
而他還沒來得及報恩，太子就死了，死的那般淒慘，死於卑劣小人之手。
誰都可以當皇帝，唯獨於王這個殺了太子的人不行。宏正帝一開始爭皇位的想法，就是這麽簡單。
後來他開始身不由己，他背上了許多人的命，但他卻始終忘不了當初太子對他的恩情。
所以他選擇將這份感覺轉嫁到了太子唯一的女兒身上。
旬璵的成長中，宏正帝一直都在暗中為她保駕護航。
銀繡是太後專門為了旬璵準備的，老國公夫人是個人精，她早就意識到了自己這個嫡孫女的身份很不簡單，但她卻一直假裝不知道。
在太後賜下銀繡給她的時候，她暗中擺平了所有的消息，隻說銀繡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並將銀繡給了旬璵。
錦釧是宏正帝給旬璵養的，彼時宏正帝知道太後已經備了銀繡，想著是該養另一個銀繡2號做替補呢，還是培養一個照顧旬璵起居的兩人互補。
最後還是培養了互補的錦釧。
本來錦釧也是要學些武藝的，可誰知道還沒養好，旬璵就因為宜妃故意體罰，導致生了大病，食不下咽。
宏正帝急的不行，想到錦釧的廚藝已經出師，這才連忙將她交給了薊國公讓他帶回了家。
好在最後錦釧還是派上用場了。
就連謝靈均，也是宏正帝千挑萬選出來的。
旬璵病的最重的時候，不止薊國公和薑夫人兩個上了頭想給她找人衝喜。
宏正帝跟太後甚至都已經派人動手了，最後合出來謝靈均的八字跟另一個人的八字都與旬璵很合。
選了謝靈均的原因，不是因為想給他將來鋪路，讓他成為一個有實權能施展抱負的“駙馬”。
隻不過是因為，他比起另一個有少年神童之名，長輩們相信這樣的孩子天生就是有慧根、大氣運在的，讓他跟旬璵衝喜，效果可能會更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