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1.
薑氏死後,按大安律,旬璵他們幾個要為母親守孝三年。
旬璵跟旬楠倒也還好,三年後一個十八一個十七。旬樑可就不好了,三年後他就及冠了,俞家的姑娘也成了一個二十的老姑娘。
原本該緊張的是俞家,畢竟女兒拖成了老姑娘,若是旬樑悔婚,那俞家姑娘的處境可就不好了。
誰知道先急吼吼上門的,卻是旬家。
旬樑千裏迢迢地跑到俞家老家,言辭懇切地向他未來嶽丈保證,自己將來必定會好好對待俞姑娘,孝期一過立刻下聘。
好說歹說,才算是安了俞大人的心。
於是,三年後,旬璵在操辦跟謝靈均的婚事之前,先給旬樑操辦了一次婚事。
用旬樑的話來說:“趁著你還沒出嫁,先把哥哥的事兒辦了,迎你嫂嫂進門。不然到時候家裏隻剩我們三個大男人,怕是會一個不周,怠慢了你嫂嫂。你也不想哥哥剛成婚,就感情不睦吧?”
旬璵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說的好像我嫁出去之後就會不管你們一樣。”
旬樑笑著彈了彈她的額頭:“傻丫頭。”他寵溺的說道,“嫁了人就是別人的妻子了,哪能一直回娘家,照顧娘家呢?”
旬璵可不這麽覺得:“養我十八年的是娘家又不是婆家,憑什麽我嫁了人反而就不能回家了?可沒這個道理的。”
旬璵頗有一種恃寵而驕的架勢:“謝靈均要是敢這麽說,本郡主立馬跟他解除婚約,我就向平梁大長帝姬學習一下,終身不嫁養他八百十個麵首,在家賴著你一輩子!”
旬樑拿她沒辦法,隻能無奈地笑笑。
而今,在旬璵操辦了旬樑與俞姑娘的婚禮之後,新進的世子妃接手薊國公府內院大權後要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小姑子的婚事。
姑嫂互相操持對方的婚禮,說出去可真是件妙事。
俞家不虧是底蘊十足的家族,俞姑娘雖然初為人婦,但主持中饋之事上手的十分之快,辦事也妥妥帖帖。
旬璵的婚禮在她的手下,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剛接手賬簿的時候,新進世子妃被旬家的賬目嚇了一跳,她原本以為旬家給他們家下聘時抬去的聘禮已經夠嚇人了,誰知道看了這賬簿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麽。
旬樑對她說,若不是怕聘禮太貴重,會叫俞家回嫁妝的時候為難,當初抬去俞家的聘禮怕是會再加上一重。
“相公……”世子妃遲疑地問道,“咱們家……沒放印子錢吧?”
旬樑失笑:“當然沒有,這些都是妹妹賺回來的。”
“妹妹賺的?”世子妃疑惑。
旬樑把旬璵跟國庫合作做生意,每年靠醬油鋪子瘋狂拿分紅的事情大致跟世子妃說了一下,聽得世子妃連連感慨:“妹妹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既然如此,給旬璵辦的婚禮那就不必手軟了。
賬上有錢,世子妃給旬璵采買的都是最好的東西,若不是旬璵的嫁妝早在她剛出生時就已經準備起來了,世子妃怕是能將所有的東西都給旬璵備上一份。
因著旬璵郡主的身份,禮部還特地派了人來,協助辦理她的婚事。
宮裏也送來了給她的添妝。
其中最矚目的,當屬太後送來的一張金絲楠木攢海棠花圍千工拔步床。
這用料和雕工,若非十幾年的精心雕琢,是絕對出不來的。京中貴眷這才知道這位郡主在太後麵前有多麽得臉,竟然送了這般貴重的添妝。
但他們又何嚐知道,這張拔步床,真的就是從太後知道旬璵還活著的那一天開始,專門找了人定做的,就為了在她出嫁的時候給她做嫁妝。
在講究的人家,拔步床向來從女兒出生開始就準備起來的,旬璵的親生父母沒了,太後作為祖母便代替了她的父母,為孫女準備起了這樣東西。
準備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旬璵出嫁的日子,將這張床送了出去。
這張拔步床,成了往後幾十年裏女兒家出嫁最貴重的嫁妝,一直無人能夠超越。
更何況旬璵自己本就身家豐厚,她出嫁那日,真正稱得上是十裏紅妝。
從薊國公府抬去謝家的嫁妝,鋪滿了整整一條朱雀大街。宏正帝特許叫她操辦的熱鬧盛大,越盛大越好。
這樣也好驚動她在天上的生身父母,叫他們看看女兒出嫁的模樣。
謝家即便早有準備,專門騰了間院子用來安置少夫人的嫁妝,卻還是沒能想到,他家少婦人的嫁妝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的多。
最後隻好將那些嫁妝一件又一件疊起來放,加上又騰出一間院子,才勉強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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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璵這天一大早就被銀繡拽起來洗漱,她困得雙目無神地被銀繡按在了梳妝台前,然後一陣劇烈疼痛將她徹底喚醒。
“哎呀!”旬璵疼的睜開眼,就看見一個穿的喜氣洋洋的老嬤嬤在拿著兩根細繩在她臉上刮啊刮的。
“幹嘛呀……”她剛清醒,說話還模模糊糊地。
“絞麵呢,姑娘先忍忍昂。”銀繡哄她說,“絞完麵新娘才能別開生麵,這是在祝願姑娘往後幸福美滿呢。”
旬璵想起來了,這是古時候新娘出嫁前的美容項目,主要是為了刮掉臉上的汗毛什麽的。
但她是真沒想到會這麽痛,怕是要趕上熱瑪吉了。
旬璵試圖反抗,無果,最後隻能老老實實地忍著痛被刮完整張臉。
然後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一群人擺弄,旬璵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嘴張的老大。
“姑娘!”正在給她上口脂的玉琴差點把口脂塗到旬璵的臉上,嚇得她一激靈。
“知道啦知道啦。”旬璵擺擺手打斷玉琴的嬌嗔,“我保證不再動了,行了吧。”
臉是不動了,但肚子開始餓了,旬璵又不自覺地用手摸了摸肚皮。
“姑娘快鬆手!”銀繡拉開旬璵的手,“喜服可不能揉皺了。”
“可是我餓了。”旬璵委屈道。
銀繡說:“姑娘再等等,再等等啊,錦釧在給你做方便吃的小食了,馬上就好。”
說曹操曹操就到,錦釧提著食盒走進屋子,旬璵的眼睛立時就亮了,立刻就像爬起來去吃東西。
然後被周圍一圈手鎮壓:“姑娘再忍忍!”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哄旬璵跟哄小孩兒似的,旬璵無法隻能老老實實任她們擺弄。
好容易被允許動了,旬璵幾乎是迫不及待就衝向了食盒,錦釧將食盒打開,裏麵是一個個精致的小糕點。
都是一口就能吃掉的。
“唔……為什麽都是糕點啊。”還都是清淡的那種。
錦釧說:“姑娘今日大喜,不能多吃帶湯水的。”不然容易出恭。
“帶味兒的也不行,那樣容易多喝水。”
旬璵已經開始後悔同意成親了,辦一次婚禮可太折磨人了。上次他們家是娶的那個,真不知道新娘在出嫁這日竟然這麽折磨。
虧了虧了,旬璵想。但是沒辦法,人餓了什麽都能吃,更何況錦釧的手藝一向不差。
感覺胃裏有東西能墊底了,旬璵想了想就停手了,畢竟她也不想大喜的日子,拖著這麽繁複華麗的嫁衣一遍遍跑去茅房。
咦……想想都覺得有心理陰影了。
銀繡見她吃的差不多了,便道:“姑娘,來梳頭吧,快到時辰了。”旬璵一看外頭天色,謔已經大亮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
重新坐回梳妝台前,先前給她絞麵的老嬤嬤又出現了,原來她就是今天請來的全福太太。
全福太太拿著把檀木梳子,站在旬璵的身後,抓著她烏黑的秀發開始遍梳邊說唱詞。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第一梳梳完是第二梳:“一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然後是第三梳、和最後一梳:“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等全福太太放下梳子,這就算是梳完了,然後便有專業人士接手,給旬璵挽起了發髻,帶起了頭冠。
全套帶上之後,旬璵覺得自己的脖子可能無法支撐它上麵那樣東西的重量,可能自己還沒能走到花轎上,自己脖子上那個腦袋又名頭麵置物架的東西,就要直接啪嗒掉在半路了。
但是銀繡她們卻十分滿意地看著自己一個早晨的作品:“姑娘真是好看。”
旬璵想可不是嗎,搗騰一早上了,要是再不好看那她可就要打人了。
不過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紅妝粉頰,真的是從前沒有過的嬌豔,旬璵想每個人都說做新娘那天是所有女孩最美的那一天,這話確實不假。
對未來生活的好奇,對婚禮的憧憬還有對那個要娶自己的人的好感,會讓原本就經過精心打扮的新娘,變得更加好看。
簡單來說,滿麵紅光。
我可真好看,老娘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旬璵對著鏡子發出了如是感歎。
謝靈均今天打扮的也不差,要不說為什麽提到少年就會說起鮮衣怒馬呢,長得好看的人無論男女,真的都很適合穿大紅色。
尤其是喜服這種正紅色,真是襯的人喜氣洋洋,好看的不行。
謝靈均騎著高頭大馬從大街上穿行而過,前往薊國公府迎接他的新娘,路上那些小娘子們看見了,都忍不住嗚咽出聲。
“嗚嗚嗚……我的謝公子啊……”
“怎麽這麽快就成親了呢嚶嚶嚶……”
旁邊有人奇怪地看著她們,什麽叫這麽快?安陽城人人都知道,謝公子跟郡主的婚事是娃娃親,定下來快十年了,原本以為二人等郡主及笄就會完婚,如今因為守孝已經拖到郡主十八了,這還能叫快?
他們不懂少女失戀的傷心,少女們不想跟他們說話,隻自顧自地湊在一起,盯著她們的安陽第一公子去娶親。
謝公子看上去好開心啊……也是,能娶到郡主得償所願,他是該開心的……嗚嗚嗚,想想更傷心了怎麽辦,她們真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希望過的……
少女們哭的更難過了。
謝靈均對這些傾慕他的少女心事一無所知,他壓抑著自己快要起飛的心情,忍住自己不要快馬加鞭地衝去薊國公府,跟著迎親隊伍在吉時之前到了地方。
“哎!站住。”旬楠站在府門口,一伸手攔住了謝靈均,“謝公子,想要做我旬家的女婿,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哦。”
淩英華在旁邊叫道:“三公子你攔在這兒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催妝詩可不是在大門口就做的吧?”
旬楠“去去去”的嫌棄他:“誰說我要讓他做催妝詩了?那是我哥的事兒,與我無關,他即便是做了我也聽不懂。”
“那你想怎樣?”
“謝公子,我有一問還請作答。”旬楠裝作彬彬有禮地一拱手。
謝靈均點點頭:“你問。”
“你準備如何讓我叫你一聲姐夫?”旬楠撕下假麵具,笑的十分惡劣,擺明了就是不打算讓謝靈均好好過關。
謝靈均卻是一皺眉:“什麽?可否將問題再說一遍,我沒太聽清。”
旬楠“害”了一聲,像是受不了他的耳背,稍稍提高了聲音道:“我說,你要怎樣,讓我叫你姐夫!”
謝靈均卻是突然笑了:“你剛才不已經叫了?”
旬楠雲裏霧裏:“我什麽時候……”啊,他想起來了,剛才他又重新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這也行啊?”
淩英華嘿嘿笑了一聲:“這怎麽不行?”
旬楠還想說什麽,卻被小廝拉了拉衣袖,這是他們提前定好的暗號,這說明再不放人過去,就要趕不上吉時了。
鬧新郎隻是為了讓婚儀更熱鬧一些,可不是為了搞砸整個婚禮。
謝靈均順利過了旬楠這關,被眾人擁簇著熱熱鬧鬧地往府裏走。
這回是旬樑擋住了他:“正則,催妝詩可做好了?”旬樑笑眯眯地說。
“自然做了。”謝靈均道,“昔年將去玉京遊,第一仙人許狀頭。今日幸為秦晉會,早教鸞鳳下妝樓。”
“好!”旬樑叫好鼓掌,“不愧是咱們安陽第一公子啊。”旬樑狹促地笑他,“不過這詩能不能催成,還得看我們家二姑娘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