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

  媽媽走了以後，拉弟感到了一絲寂寥和自在，這兩種感情相互交融，一時分不出勝負。

  拉弟沒有吃晚飯，下午又跟馬煞一起瘋跑了一會，現在肚子開始叫了。

  拉弟拿出那罐糖，坐在地上，一顆一顆地剝，一顆一顆地塞進嘴巴里，嘴巴里塞滿了糖，心裡就沒有那麼空了。

  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把地上的糖紙吹散了，飄到房間的角落裡，茶几上，拉弟的身上。

  拉弟偶爾還是會想些理由去黃魚巷找馬煞，比如她說她想吃魚了，問馬煞什麼魚最好吃，馬煞說桂黃魚最好吃，就帶著她去捉魚，拉弟坐在船上看著馬煞捯起放在大河裡的漁網，這種網叫地籠網，可以捕魚也可以捉蝦和螃蟹，模樣像個籠子，長長的一條有十幾個小籠子組成，兩邊交錯的外大收口的須門，沉在水底等著魚蝦往裡鑽就逃不出來了。

  拉弟不敢碰那些已經被吃的支離破碎的死魚，馬煞笑她膽子小她也不敢碰。就在一旁看著馬煞把魚倒進盆里然後把桂黃魚撿出來其他的倒回水裡。

  馬煞的手不好看，骨節比較大，上面有不少疤痕，有的顏色已經淡了很多，大概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拉弟摸了摸自己的手，小手白白嫩嫩的除了上面有道燒傷留下的疤痕，拉弟悄悄地把它們藏起來。

  回去馬奶奶笑眯眯地做了一大碗桂黃魚，留拉弟留下來吃飯，拉弟本來還有些靦腆，要拒絕，馬煞把她按在凳子上。

  「坐下來吃吧，反正你家也沒人。」

  奶奶挑了一條大的桂黃魚放進拉弟的碗里。

  「以後你呀要是想吃啥好吃的奶奶給你做。」

  「嗯，謝謝奶奶。」

  馬煞在一旁故意撇了撇嘴，「那我呢？魚還是我捉的呢！」

  拉弟像哄孩子一樣夾了塊姜放到馬煞碗里，「也謝謝你，你多吃點。」

  「必須的，不過這塊好肉還是你吃吧。」

  馬煞笑里藏針地把那塊姜又夾給拉弟，「這個吃了對身體好。」

  拉弟想把它夾出來，馬煞用自己的筷子壓住拉弟的筷子，壞笑地看著她。

  奶奶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打鬧，也不說話，家裡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這樣挺好的。

  拉弟跟馬煞漸漸熟絡起來，拉弟經常放學背著書包拎著菜去馬煞家。

  兩個孩子趴在桌子上寫作業，馬奶奶在廚房做飯。

  馬煞初三了，拉弟初二，拉弟遇到不會的就看向馬煞，馬煞注意到她的眼神就把她作業拿過來，問她哪道題不會。

  馬煞很聰明，好像拉弟的題目就沒有他不會的。

  「你成績那麼好，可以去青山一中了。」

  青山一中是青山縣最好的高中，裡面黃魚巷的孩子少之又少，馬煞也常常想著自己坐在寬敞的教室里學習，周圍的同學都善良友好。

  馬煞猶豫了片刻，「這我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屈尊去。」

  拉弟朝他翻了個大白眼，馬煞拍了一下她的頭，「這樣醜死了。」

  晚上吃完飯，拉弟就和馬煞一起坐在屋頂上，數著天上的星星，這幾天天氣比較好，星星又多又亮。

  拉弟伸出手一顆一顆地數著，數到七就換一個數。

  「北斗七星在那邊。」

  馬煞指著右邊那一小片拳頭大的地方，裡面剛好有七顆星星。

  拉弟用手比劃著把它們連起來，驚喜地說：「真的是像個勺子。」

  「其實小北斗七星又叫小熊星座，那顆最亮的就是北極星。」

  「可是看上去不像熊啊？」

  馬煞慵懶地開口，「天文學家覺得像那就是像唄。」

  「那你還知道哪些星座啊？」

  「那邊的是大熊星座，又叫大北斗星座，還有獵戶座.……」

  馬煞看著天上的星星，眼睛好像星星一樣，隱隱發光。

  拉弟轉頭看了一眼馬煞，在夜色下看不清馬煞臉上的表情，看到男孩高挺的鼻樑，分明的下顎線，還有突出的喉結，拉弟咽了咽口水，又很快把頭轉回去。

  「你很喜歡星星？」

  「嗯，星星很小很微弱但是很多星星聚在一起又會很亮。」

  「那你想成為哪顆星星？」

  「北極星，最亮的那顆，迷路的人看到我就知道回家的方向。」 ……

  北極星在夜空中倔強又堅毅地發著自己的光，但它不知道遙遠的陸地上有無數人在看著它，這些人有老有少，有迷茫的有堅毅的，有開心的有難過的.……

  我們生而為人又生而渺小，但我們一旦選擇了前方的路就不能後退。

  拉弟站在陽台看著北極星，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北極星旁邊的小星星，它們也在儘力地發著自己的光，儘管光芒都被北極星掩蓋了，但做了就問心無愧。

  當夜幕漸漸入深，地上的人們漸入夢鄉，天上的星星又是否像地上的人看它們一樣看地上的人。

  遼闊的夜幕上，明暗不一的星星，就像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