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自由

  又一周過去,餘漫還是沒有見過孟北,也沒有收到他的隻言片語。


  然後,餘漫帶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搬離了公寓,隻留了一個記賬本和一張空卡,是的,為了還錢。


  餘漫對南市還算熟悉,找房子也不是什麽難事,找正規平台看一遍用戶評價,再去選地段,然後看價位,線上選房再約中介看房,簽合同交錢,並不難。


  複式小公寓兩千左右就能租到裝修不錯的,商圈中心的價格得翻一倍,不過餘漫沒那麽高要求,用不著繁華商圈,離畫室不太遠就可以了。


  而完成這一切,她隻花了兩天。


  餘漫錢給的爽快,也沒有什麽要求,中介辦事很積極,當天就把物業收割做了,她當晚就拿著房東發的紅包請了保潔阿姨上門做了清潔,第三天一早就搬了進去。


  隻是,押一付三的房租一出,餘漫第一個月的工資帶獎金都沒了,預支的第二個月工資也薄了不少。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自由了。


  收拾完那幾件行李之後,餘漫支了畫架,調了顏色盤,洗了畫筆,粘了紙,還圍了新買的黑色圍裙,可是她一落筆,夕陽好像就沒有了吸引力,因為,怎麽畫都不對。


  夕陽的顏色很複雜,一層又一層的色彩疊加,亮部和暗部的分割又不明顯,建築物的投影又不一定齊整,但餘漫畫過好多次了,已經很熟練了,準確來說,是很久之前就很熟練了,她還能用除橘色調外的色係畫出同樣感覺的落日,或者是用同樣的顏色畫不一樣感覺的落日,但是現在一幅簡單的夕陽紅好像就難住了她。


  良久,餘漫蹲在地上最後看了眼那幅畫,上前嘩的一下撕開了,揉成一團丟進了廢紙簍裏,而她,靠著畫架,靜靜看著落地窗外的夕陽。


  “我不喝奶茶……”餘漫猛地閉嘴,身後是空蕩蕩的精裝修小公寓。


  這房子是95後女房東打算自己住的,不過她上個月帶小孩回老家上學了,所以才讓餘漫撿了便宜,家具電器齊全,連空氣淨化器都有,就是位置偏了點兒,方圓三公裏內隻有公交站,地鐵得先搭公交再轉。


  而此刻,隻有第一任租戶餘漫在,沒有人跟她說話,也沒有人問她喝不喝奶茶。


  餘漫僵直著脖子轉了回去,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那是她上一次畫夕陽的時候,孟北說……


  孟北說了麽?

  餘漫記不得了,她記得那天的紅豆味兒,第二天都還在,久久不散的紅豆味兒。


  看著看著,餘漫忽的摸出手機來點了一杯紅豆奶茶,可是店家兩杯起送,想了想,她點了一下“1”右邊的那個加號。


  半個小時後,紅豆奶茶送到了,兩杯,一屋子紅豆味兒,可是,又不太像那天的味道。


  餘漫抓著吸管,軟趴趴的紙吸管,她半天才戳進去,嚐了一口,她皺了眉。


  另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豆奶茶還在袋子裏豎著,可愛的卡通貼紙上是個紮著小辮子的小姑娘,正在衝餘漫扮鬼臉。


  餘漫看著她,半晌,把奶茶扔進了垃圾桶。


  已經為難了她的錢包,別想再為難她的舌頭了,想都別想。


  噔噔噔上了樓,餘漫倒回吊床上,鼻尖仿佛還有一股子紅豆奶茶味兒,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味道。


  躺了一會兒,餘漫還是睡不著,可是她得睡了。


  晚上還有課,昨天晚上她十二點才睡的,今早又六點多就起來搬東西了,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半了,她還得五點多到畫室,她得睡了,要不然大晚上好幾個小時的課很容易犯瞌睡的。


  一邊想一邊閉上眼睛,餘漫居然真的很快就睡著了,隻是,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穩。


  她夢到了小時候的向陽孤兒院,她拿著新得的一等獎去找院長爸爸,想著要是他誇得太假了就不把新買的糖果分給他了,可是一推門,辦公室裏還有一個人,一個女人。


  模模糊糊看不清臉,但是餘漫還是發現了,這個人跟她長得可真像。


  可是沒有說大人長得像哪個小孩子的,也就是說,是餘漫長得像那個女人。


  餘漫沒有得到院長爸爸的誇獎,也沒有得到約定好的小禮物,甚至院長爸爸都沒有理她,她聽見那個女人叫院長爸爸“爸爸”,院長爸爸應了。


  她呆在原地,長方形的獎狀被她卷了一道又一道,餘漫看著他們兩個人相談甚歡,自己仿佛是個透明人。


  忽的又換了個場景,這次是食堂孫阿姨,但是內容卻是差不多的,總是笑著叮囑她不要挑食才能長高的孫阿姨根本不理她,隻一個勁兒的對那個女人笑,高興的連勺子都拿不住。


  再一轉,到了一間會所包間裏,半人高的盆栽鬱鬱蔥蔥,對麵的男人沉穩內斂,即使看不清臉也覺得不會太醜,餘漫正覺得熟悉,剛要開口就聽見有人在敲門,她聽見男人說:“進。”


  然後,一個穿著綠色吊帶長裙的豔麗女人進來了,港係濃妝配紅唇,傲人的曲線,漂亮的不像話。


  餘漫看著那個女人笑眯眯進了門,直奔男人身側,勾住男人脖子坐在了人懷裏,一上來就是一記旁若無人的濕吻。


  張了張嘴,餘漫扭過了頭,非禮勿視。


  可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衣服好眼熟。


  她是非禮勿視了,可對麵兩人似乎看不見她,越來越過火,女人的鏈條肩帶都被拉下來了,餘漫還沒怎麽偏頭就能看見女人的蝴蝶骨和握在女人腰上的大手。


  餘漫尷尬的要走人,畢竟這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少兒不宜了,當然,現在的場麵也不是小朋友能看的。


  可是她打不開門,女人進來的那扇門她拉不開。


  餘漫聽著動靜,咳了一聲,她頓了一下,再回頭,還是那樣,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她正打算麵壁一下,卻忽的觸到了女人的視線。


  當然還是看不清臉,可餘漫就是知道這女人在看她,對方似乎也知道,女人衝餘漫揚了揚眉,纖細的五指隱在男人的黑發間,女人的耳畔,是男人一路向下的吻痕的起點。


  女人在挑釁,餘漫懂了,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要挑釁她,就在她迷茫的時候,女人嬌柔的喚男人“北哥”……


  餘漫瞬間驚醒,幾段莫名其妙的夢連不起來,她一骨碌爬起來,抹了把臉,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才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把裝著兩杯紅豆奶茶的袋子拎去樓下垃圾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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