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難做
餘漫回到對麵的包房裏,才拉開一扇屏風式推拉門,就看見服務員正在放新的白湯鍋,她回過神來,聽見孟北說:“清湯鍋,吃不了辣就不必勉強,坐吧。”
話音未落,服務員還貼心又應景的送上兩顆胃藥和一杯溫水。
餘漫捧著杯子,慢吞吞把藥片扣下來吃了,卻格外心煩,根本不敢抬頭看孟北一眼。
她現在坐下來了,冷靜了,不再糾結於自身感情了,這才想起來剛剛孟斯南話裏到底藏了多少東西,譬如鄭語曼的情人一說,譬如鄭語曼對孟北不利……
這都不是能細想的內容,她還是太天真了,最開始她以為是被扶正的豪門貴婦不好當、金主不好應付,後來以為是在恩人麵前演他情人、在她情人麵前演後媽不容易,現在才知道,這些放在鄭語曼有情人和鄭語曼對孟北不利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前麵的那些再不容易,也就是個公序良俗的問題,最壞也就是被發現不是本人,最後這個意味著弄不好她得頂著鄭語曼的身份坐牢,那些事孟斯南都知道了,鬼知道是現在進行時還是現在完成時!
最關鍵的是,孟北不能出事。
向陽孤兒院的今天離不開孟北,她的今天也離不開,說難聽點兒,沒有孟北的錢,孤兒院早就沒了,她如果在別的孤兒院,也不會有從小係統學習美術的可能,就算是她跟孟斯南沒有關係,她跟孟斯南關係惡劣到什麽地步了,她也不可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
更何況,這幾天裏,孟北對她不錯,無論是把她當成誰了,享受這個待遇的人,是她。
現在孟北就在她對麵,這些事她卻不能說,且不說孟北會不會相信她、相信她之後會怎麽樣,單就她連事情都不清楚的這個現狀,還是個當事人,她說都說不清楚。
豈止是有口難言而已……
“他們家的清湯鍋是老湯底,味道也不錯,你可以試試。”
孟北突然開口,伴隨著落到她碗裏的一漏勺蝦滑。
“謝謝……”餘漫垂著頭,抄起筷子夾起蝦滑咬了一口。
謝謝您數年如一日的捐贈,謝謝您當年給孤兒院請的老師,謝謝您近幾日來的照顧,可是,她現在無從回報……
孟北放下漏勺,翻騰的熱氣裏,他的神色難辨,才落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敲了敲,隔著一桌子的火鍋配菜和水汽,緩慢又深切的挪動著目光,恨不得從頭發絲看到手指尖,可越看,他的目光越渙散,就好像……看著看著就走了神。
“先生,我今天去醫院,看見他們在宣傳春季易發的傳染病疫苗,我們也去打一個吧。”餘漫想了想,她還在鄭語曼的身體裏,有些人身傷害她應該是能控製的,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做個全麵體檢比較好,當然,也不知道孟北有沒有定期體檢的習慣,這個可能會有點兒突然,還是先把人弄去醫院了再說,實在不行她先做一套,辦法總比困難多的。
一句“先生”讓對麵的孟北有了動作,他重新撈了一筷子寬粉,一低頭,碗裏之前撈的還沒吃,已經坨了,黏在加了香菜的醋碟裏,看起來讓人毫無食欲,他轉而把寬粉放進了對麵人碗裏,順便一口拒絕掉對方的提議。
餘漫抓著手腕,又說:“也不遠的,先生,我們還可以趁機做個體檢。”
眼看對方又要拒絕,餘漫急中生智,說:“我之前就覺得頭疼,住院那幾天悄悄問了醫生,他們說是我臥室擺的那盆夜來香不太對勁,放錯了地方,我們一起去看看嘛,我一個人有點兒怕……”
餘漫厚著臉皮開始鬼扯,還恬不知恥的撒了個嬌,不過臥室的夜來香是真的,隻是她從醫院回到公寓的時候就已經枯死了,隻剩下個光禿禿的盆躲在窗簾後麵。
臊得她都想鑽地縫了,餘漫咬牙,可憐巴巴的看著孟北,都已經不要臉了,總不能還達不成目的……
果然,還是有用的,孟北答應了。從這一點上看,父子倆還是像的,可餘漫笑不出來,埋頭吃粉。
“你剛才遇見小南了?”
餘漫碗裏的還沒吃完,就又被投喂了一勺,忙不迭接了,點了點頭。
孟北又說:“我今天來這裏就是想找他,這是他一個朋友的店,味道不錯,卻走錯了風格。你看見他也不稀奇,他們公司今晚在這裏團建,還帶了朋友來。”
“嗯……”餘漫應了一聲,卻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說,周灣算朋友還是內部人員?她算誰的朋友?又或者是什麽時候入職的?一個遊戲公司,招周灣做美工?
餘漫食不知味,好像,也說得過去……
可是,明明之前都沒有找過她的……
“小南脾氣不太好,說話衝,偶爾做事也不講道理,他隻是一時不忿,因為徐薇,也因為你,當然,主要是因為我,你也不用太遷就他。”孟北放了筷子,一邊看手機一邊說。
餘漫點了點頭,又後知後覺對方沒看她,複而應了一聲。
回想方才的場景,餘漫深以為然,他們覺得孟斯南脾氣不太好是有理由的,可是,在她麵前,他一直都是好脾氣的,反而是有時候她自己脾氣古怪。當然,她在鄭語曼身體裏的時候另算。
真是離譜,明明都想好了說是要清醒點兒,卻又被一句“我家寶貝”迷了心,不能這樣的呀……
餘漫掐了掐自己,重重吐了口氣,暗自告誡自己,不能這樣,不能。
“我要去見他一麵,你是在這邊等我回來,還是跟我一起去?”孟北慢條斯理擦完手,問。
“待會兒見……”
“好。”孟北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餘漫目送他起來,又把人送出去,誰知道一出門就看見了孟斯南……
果然是見一麵,孟北這是約好了?
餘漫不想見他,低下頭,匆匆退了回去。
推拉門嘩的一下關上,連包房裏的燈光都隔絕了個幹淨,走廊隻餘昏暗的壁燈和地燈,以及四目相對的父子倆。
半晌,孟斯南晃了晃手上拿著的手機,率先往樓上去了,孟北腳尖一轉,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