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人勤正當春早時
棗兒和小山推著自行車進了家門,正好莊有成送黃紅旗出來,黃紅旗剛給莊冬至拜完年,膝蓋上還留著黃土的痕跡。棗兒叫了聲:“小舅”。
黃紅旗沒顧得上棗兒,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滿小山身上笑說:“棗兒,帶男朋友來拜年了?”
莊有成替棗兒說:“不是,他們是……”
棗兒大聲說:“小舅,你不在這兒吃飯嗎?”
黃紅旗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說:“不了,我家裏也有個大聚會呢。”
棗兒瞧著小山放聲大笑,小山窘迫地說:“好笑嗎?”
棗兒悄悄地說:“我小舅把你當成新女婿上門啦,回去肯定準備好見麵禮等著晚上給你。要不你賺完他的見麵禮再回鎮上吧!”
莊有成撿起一塊做根雕的下角料用力扔到牆跟,以此表達心中的不滿。黃紅在廚房裏忙活得熱火朝天,一麵把切好的菜倒進鍋裏,一麵端了炒好的菜往堂屋裏送。見棗兒和小山在咬著耳朵說話,大聲說:“棗兒,叫客人屋裏喝茶。”
黃紅經過莊有成身邊時小聲說:“小山就是歲數比棗兒大點,別的倒沒什麽可挑剔的,要個有個,要人有人,還是信用社的主任。你說呢?”
莊有成沒好氣地說:“你想什麽呢?熊娘們,你懂個屁啊!”
他們兩個人已經複婚了。
黃紅說:“就你懂,就你懂!”
莊冬至坐在茶海前正眯著眼愜意地品茶,小山把兩盒茶葉輕輕放在茶海上說:“莊爺爺——”
棗兒說:“什麽裝爺爺,不用裝他也是爺爺。”
莊有成說:“棗兒,你少貧。去西屋把酒拿來。”
滿小山站在木架前瀏覽著木雕作品,他拿起一個被命名為“人勤春早”的木雕說:“這個作品好,既很好地繼承了傳統,又創造性地加入了新的元素。整個木雕以花瓣的形式來象征土地,非常形象地展現了朵山的地貌,代表著朵山;同時花瓣又似人張開的雙手,正好寓意“人勤”二字。“春早”也沒用傳統的耕牛來表現,而是別出心裁地雕了一個可愛的頑童趴在地頭玩泥巴,頑童頭戴用棗花編成的花冠,花冠上落著一隻蜜蜂。棗花代表著朵山特產大棗。棗花和蜜蜂這麽小,能刻得如此細致入微栩栩如生,真是難得。整幅作品生動形象,動靜結合,表達了作者對土地的敬仰對家鄉的熱愛,更難能可貴的是把朵山的風土人情展示在了方寸之間。我覺得應該把這個作品作為朵山的象征,發動全村批量製作出售,也可以當作禮品贈送客人。”
小山又說:“莊……爺爺,我先定做十個,回頭送朋友。”
經小山這樣一通品評,莊冬至笑逐顏開,捋著胡須說:“我做的時候可沒想這麽多。讓你這樣一說這小東西還成精了呢!小山,你以後常來,咱爺倆得好好聊聊。”
莊有成也大為詫異,接過那個木雕仔細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小山的詮釋有道理,不由地對小山產生了幾分好感。莊有成放下木雕對小山說:“滿主任,你回去後可否把剛才說的整理出來,我想以後若是做宣傳什麽的可以用到。”
“當然可以,我也是朵山一分子,能為朵山發展做點貢獻是我莫大的光榮。”
棗兒拿了兩瓶磊山特曲進來,見他們聊得正熱烈,問:“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高興。”
莊有成說:“你怎麽拿這種酒,大過年的,喝點好的,把你爺爺藏的茅台拿來。”
黃紅做菜很快,這邊斟上酒,她那邊把菜上齊了,雞魚肉蛋擺滿一大桌。莊冬至坐在上首,拉著小山和棗兒一左一右坐到他身邊,莊有成和黃紅陪坐在下首的位置上。莊冬至左邊看看棗兒,右邊看看小山,高興得臉上每個褶子都帶著笑意。莊有成感覺上了棗兒的當,這丫頭太鬼了,按朵山的風俗,隻有認可了的女婿才會在過年時請到家裏吃飯,大年初一把小山叫來太容易讓人誤會了。如果莊冬至相中了小山,麻煩就大了。莊有成可不願小山成為自己的女婿。
莊冬至和小山邊喝邊聊,小山投其所好,話題不離木雕,句句都說到老爺子心坎裏,見他們爺倆聊得投機,莊有成怕弄假成真,打定主意要把這事挑明,就問小山:“小山,你這麽大了怎麽不成個家呀?”
棗兒一眼看穿莊有成的用意,嗔怪道:“爸,大過年的你提這事幹嘛?”
莊有成說:“這不是閑聊嘛。”
小山尷尬地笑笑。
莊有成看了一眼黃紅說:“我記得長順哥的閨女和小山差不多大,她也是獨身啊。小山,蘭花那丫頭不錯,要不我給你們牽個線吧?”
“爸,年輕人的事情你少管。不許再聊這個話題。”棗兒命令道。
聽到蘭花的名字,小山端著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酒灑到了桌上。
莊有成不理會棗兒的反對,接著說:“路長順一家人忠厚老實,尊老愛幼,在村裏威望很高……”
小山忍無可忍道:“莊書記,你不要和我提路長順這個名字!”
莊有成不知小山為什麽突然變臉,不悅地問:“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
小山冷笑,“哼,這你得問他。當年我爸爸是怎麽死的,他最清楚!”
莊有成感覺這裏麵有隱情,追問道:“你爸爸的死和路長順有關係嗎?”
“爸,你幹嘛呀,還讓不讓人吃飯啦!”棗兒吼了莊有成一句,又反過來安慰小山,“小山哥,今天過年,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來吃點菜。”
莊冬至說:“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過年多說吉利話,莫把謬言吐出口。有成,開席前忘放鞭炮了,你點掛炮去去晦氣。”
小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歉意地說:“爺爺,對不起,我惹您老生氣了。”
莊冬至說:“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你們在我麵前都是孩子,童言無忌不礙事。喝酒,喝酒。”
莊冬至天天聽拉魂腔,一張口就壓韻合轍,把眾人都逗樂了。莊有成在院裏放了一掛鞭炮回來,發現剛才沉悶的氣氛不見了,也暫時壓下心裏的疑問笑道:“看來過年放炮是有道理的,你們說什麽呢樂成這樣?”
黃紅也想說笑,可是一開口就偏了,“說什麽,說沒個兒子就是不行,過年連放炮的人都沒有,還得大書記親自放炮。”
莊有成的臉刹時拉下來,棗兒忙說:“爺爺,都說過年了,閨女要花兒要炮,你怎麽光給我爸爸準備了鞭炮,沒有給我買花啊?”
“買了,買了,我就一個寶貝孫女,能不記在心上嗎?小山,花在你身後的架子上,快拿過來給棗兒戴上。”莊冬至說。
小山轉過身,果然在木架上看到用秫秸插著幾朵紙花,忍住笑摘下一朵遞給棗兒。棗兒把頭伸向他撒嬌說:“我爺爺說了,讓你給我戴上。”
莊有成看著兩個孩子親密無間的樣子,心裏不禁一動,小山要是我的兒子該多好,棗兒也好有個伴。心裏想著嘴上不由自主就說出來:“小山,給我做兒子吧!”
“爸爸,你今天是怎麽了,顛三倒四的,這一會唱好幾出了。”
黃紅說:“更年期就這樣,別理他。”
頃刻間屋裏笑聲四起,氛圍越來越融洽,似乎剛才那掛鞭炮真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