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半條命的善良
黃紅彬把黃紅打了。
黃紅去找黃紅彬商量租小學校的事,一進院門,黃紅彬的老婆在往外趕一隻串門的流浪狗,嘴裏罵著,“哪來的野種,俺家的窩好也輪不著你占……”
黃紅有點吃心,說“弟妹,瞧著我進來了,指桑罵槐呢。”
“是大姐啊,哪陣風把你吹來了,俺家裏髒,你別進來了,有事就站在門口說吧。”
黃紅彬已經和老婆說了棗兒要租用小學校的事。
他老婆說“租就租唄,隻要給錢多,大不了咱搬回老宅子住。”
“給多少錢也不租,我就看不慣紅妮子那副燒包的樣!”
以前黃紅每次回村都是車接車送,一回來不是帶著牛肉羊肉,就是大包小包的高級營養品,這讓黃紅彬很是眼紅。
尤其有一次,他經過黃河的屋後,看到黃紅在向板栗樹底下埋東西,問她埋什麽,黃紅說“朵子西老路送給我爸的山雞蛋,他想不起來吃,都擱臭了,埋到樹下當肥料。”
黃河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又想不起來放冰箱裏,黃紅回來發現雞蛋擱壞了。
原本很平常的一件事,不過卻讓黃紅彬大受刺激。
回到家他和老婆說,“老天怎不打雷劈死紅妮子呢,家裏有個當官的,快燒得她不知姓什麽啦,收的雞蛋吃不了,寧願喂給樹當肥料也不說拿點給咱吃!”
從此黃紅彬就妒忌上黃紅了。
棗兒要借用小學校辦木雕廠,黃紅彬認為是莊有成在為退休後找退路呢。
憑什麽好事全讓他莊有成占著,當官時吃不盡用不盡,眼看要退休了,又開始辦廠子,不做官了想接著發財,天下沒這麽便宜的事!
他老婆聽了他的分析,覺得有道理,不能把小學校租給莊家,不能讓莊有成繼續風光下去。
黃紅見黃紅彬家的連門都不讓她進,有些生氣,確信剛才就是指桑罵槐。
“弟妹,咋的,我得罪你了?”
“哪有,我是怕髒了你腳上的名牌皮鞋。”
黃紅不由分說抬腳就往院裏走,說“咱們這麽近的房分,你說這種話有意思嗎?”
“五個指頭伸出來有長短,俺可不敢高攀。”
“紅彬這幾年收廢品賺了大錢吧,瞧你說話都帶著刺。”
“我們就是一個收破爛的,可比不了你家,姐夫動動嘴就有人送錢上門。”
黃紅見她說話不上路,便不再理她,在院裏四處轉了轉,看到廢品堆得到處都是,連下腳的空都沒有,就站定了喊黃紅彬出來,
“別喊了,他溜鄉收破爛去了,你成天閑得看螞蟻上樹,俺們可閑不起。”
黃紅被嗆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出了院子,給棗兒打電話說“別打小學校的主意了,老娘惹不起那家人。”
棗兒覺得奇怪,憑媽媽那張刀子一樣的嘴,怎麽會說不通黃紅彬呢。
反過來說,就憑黃紅彬那種愛占小便宜的人性,出租院子能賺到錢,怎麽會不樂意呢。
“媽,你別端著官太太的架子,好好和……”
“放你娘的屁,我算什麽官太太。我一句話沒說呢,就讓人家堵著門罵,我的臉不是臉啊!我警告你,從此不要再提小學校的事。”
詫異的是,黃紅去小學校的第二天,派出所來人把黃紅彬抓去了。
抓他的原因是他收了不該收的東西。隨後,警察在他的院子裏搜出來許多盜割的電纜。
黃紅彬的老婆開始罵街,跳著腳的罵,點著黃紅的名罵。
於是,全村人就都知道了,黃紅要租小學校,黃紅彬不肯,莊有成就利用手中的權力把黃紅彬給抓了。
黃紅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又不敢在黃河麵前說什麽,就跑到山上大哭了一場。
哭完心卻軟了,總歸和黃紅彬是堂兄妹,不能看著他落難不管。便去找王超打聽情況,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罰點錢先把人放了。
其實事情並沒有多嚴重,黃紅彬收購了幾十斤盜割的電纜是不假,不過卻是倒了幾把手,最後才到他手上的。
他並不知情,由於量不大,他以為是剩下的料頭,施工方貪小便宜賣了喝酒的,就大著膽子收了。
然後也沒按規定上報。
派出所例行檢查,發現那些電纜很可疑,這才把他帶到派出所詢問。
黃紅放下心來,對王超說“你一定要把事情的經過和黃紅彬講明白,他懷疑是我舉報的呢。”
王超說“有些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越解釋越亂,沒做虧心事別怕鬼敲門,沒事的,別理他就行了。”
黃紅替黃紅彬交了罰款,把他保出來。
黃紅彬一回到朵子東,就找上黃河家,上去給了黃紅一個耳光“紅妮子,你的心忒狠了,不就是沒把小學校租給你嘛,至於把我朝死裏整?!”
黃紅哪受過這個氣,潑辣勁上來,撲過去就抓黃紅彬的臉,黃紅彬的老婆見撓她男人,便上去幫忙,三個人扭打到一起。
黃河顫巍巍站起來拉架,罵黃紅彬,“狗彬,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她是你姐,能害你……”
黃河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沒接上憋了過去。
棗兒知道這件事時,黃河已經被送進了鎮衛生院。
她趕到衛生院,見姥爺和媽媽全躺在病床上,經過搶救,黃河醒了過來,這一醒人反倒不糊塗了,對莊有成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忙你的去,別杵在這裏讓人家說閑話。”
“你是我老丈人,誰會說閑話,我讓紅彬過來給你道歉。”
“道歉?他把你老婆打了,讓他白打?甭說在朵子東,就是在整個朵山鎮,敢騎在我黃河頭上拉屎的人還沒生下來呢!我饒不了狗彬,我得告他。”
棗兒去看媽媽,見她半邊臉腫得老高,頭發掉了一大撮,胳膊上還有幾處血印子。
棗兒心疼地說“媽,都怨我,讓你受委屈了。”
黃紅說“不怨你,怨你媽眼瞎。這回你知道什麽是人性了吧,以後別一門心思地對別人好,沒用,你把心給人家吃,人家還嫌腥呢!”
黃河說“我這輩子沒賴過人,這回賴上狗彬了,棗兒,你去把我的收音機拿來,我以後就住在醫院裏了,不死不出院。”
棗兒知道他在氣頭上,嘴裏答應著,回頭給莊有成說“爸,這件事由我引起的,我要是不讓媽媽去找紅彬舅租小學校就好了。”
“你沒做錯什麽啊,事情趕巧了而已,起了誤會嘛。”
“所以你勸勸我姥爺,別讓他鬧……”
“你姥爺那脾氣你不知道?”莊有成說“你說怪不怪,老爺子忽然就不糊塗了,這一氣把經絡給通開了?”
黃河發狠要治一治黃紅彬,硬把莊有成趕走,讓大夫幫他打了報警電話,把王超叫到了衛生院。
王超問黃紅想怎麽解決,黃河說“別問她,問我,我報的案,你去把黃紅彬抓起來,不是有個故意傷害罪嗎?我就告他故意傷害。”
黃紅彬兩口子就被帶到了派出所。
莊有成知道後,囑咐王超,“別聽老爺子的,他老糊塗了,一家人鬧家包子能有多大的仇。”
王超就教育了黃紅彬一頓,讓他把醫院費交上,然後找機會去和黃河父女兩人道個歉,事情就算過去了。”
黃紅彬答應得好好的,一出派出所就變了卦。他不肯出錢,一分錢都不想出。
好在黃河又犯了糊塗,黃紅呢,並不想和黃紅彬一般見識,這件事慢慢就算過去了。
黃紅這邊要息事寧人,偏偏黃紅彬不肯買賬,在村裏到處說黃家理虧,所以才不敢把他怎麽著的。
弄得棗兒一走出家門就有人在背後指指戳戳,她便生了氣。
棗兒在村裏當著眾人的麵堵住黃紅彬,說“我今天叫你一聲舅,你要有良心就去給我姥爺磕頭道歉,要是還認為你有理,就不去,從此咱們再沒任何關係。”
“我可沒讓你叫我舅,你愛叫不叫。”
黃紅彬說著扭頭就要離開,棗兒一把拉住他的三輪車,把黃紅如何為她講情,如何替她交罰款的事全當眾講清楚。
“你以為真治不了你嗎?是不想讓外人看笑話!你要是還執迷不悟……反正我媽已經做過傷情鑒定了,故意傷害要判三年,你自己看著辦吧。”
棗兒說完撒開了手。
她以為黃紅彬會怕,哪知道黃紅彬根本不放在心上,走出老遠回頭丟下一句話,“愛咋地咋地,要我道歉門都沒有。”
棗兒一時語噎,怔在了原地。
孫二奶奶說,“丫頭,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種人隻有你姥爺能治得了。”
黃大誌坐在樹底下向棗兒招手。
棗兒走過去,“大誌哥,你叫我?”
黃大誌悄悄地說“棗兒,我家的房子和你爺爺家挨著,要是辦廠能用得上,你把牆拆了……”
黃大誌家的宅基地很大,能蓋五間屋,隻是他們家多災多難。黃大誌原本兄弟三個,可老大老二年輕輕的就去世了,黃大誌生下來又有殘疾,他父母就沒把房子蓋滿,一直住在三間老屋裏。
後來黃大誌的父母先後過世,隻剩下他一個人,靠吃救濟勉強活著。
莊有成隻要給父親買來好吃的,一定會給黃大誌分一份。因為殘疾,村裏的孩子都喜歡拿他尋開心,隻有棗兒見了他一口一個大誌哥,叫得親切。
黃大誌對莊家一直心懷感激呢。
棗兒看了一眼馮大誌手底下的小板凳,感動起來,說“那怎麽行,用了你家的房子,你住在裏麵就不自在了。”
“唉,我這種半條命的人,要是沒你爸照應著,早就臭在屋裏了,還講究什麽自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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