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把麻煩當放羊
蘭花今天喝了不少酒,她從來沒喝過這麽多酒。
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就要搬開了,但另一塊石頭又壓了上來。
她很想讓自己灑脫些,不去想一些東西,可忍不住,心裏總是會突然被晃一下。
如果蕭軍不給他投資這麽多錢,兩個人慢慢交往著,談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戀愛,或許她不會有過多的想法。
可是她缺錢,無法拒絕。
或者說,她隻所以接受蕭軍,正是希望他能幫自己走出目前的困境。
那八十萬塊錢如今就存在賬戶裏,想起來便時不時的悵然一番,我這是在幹什麽!
蘭花陷入了自設的陷阱裏,難以自拔。
“這些年,我一直負債累累,有好幾次都撐不下去了,第一次是莊叔幫我,第二次還是莊叔幫我,再到後來,你來了,你又開始幫我……”
蘭花說的是金錢的債,其實真正讓她撐不下去的,是感情的負累。
棗兒奪過酒瓶,“蘭花姐,別喝了,再喝就醉了。”
蘭花已然帶了醉意,笑笑地望著棗兒,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棗兒,搬回來陪著姐,有你在,姐心裏踏實。”
“我爺爺歲數大了,我想多陪陪他。”
“應該的,我也是因為爸歲數大了,所以才不再堅持一些東西……”
棗兒明白她指的是和蕭軍的事,問,“你一直在堅持什麽?”
“那是一種很苦很苦的東西,我用十年的時光來躲避和忘掉,沒用,有些事發生了不可能當作沒發生。”
“不能和我講嗎?心裏的苦水倒出來的話,你才能把心騰出空間。”
蘭花搖頭,她認為那是個笑話,講出來會讓她失去尊嚴。
謝媛媛站在單間門口叫棗兒,“棗兒,莊叔讓你進來。”
棗兒皺了皺眉頭,說,“今天是怎麽了,好像所有人都想大醉一場。”
兩桌人合到了一起。
棗兒將蘭花的手交給蕭軍,“姐夫,你的人你護好。”
蕭軍扶著蘭花坐下來,低聲問,“你沒事吧?”
蘭花竟然順勢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滿臉嬌羞地說:“高興。”
蕭軍的身體僵直著,心裏卻波瀾驟起,她表麵上冷冷的,原來已經接受了我,這頓酒喝的真值!
莊有成說:“棗兒,你老子坐在這裏,怎不過來請個安。”
“爸,你今天怎麽了,蘭花姐找到如意郎君心裏高興,你是因為什麽。”
“莊叔升了副縣級,高興啊。”謝媛媛說。
莊有成卸掉李彬汽車輪胎的事傳遍縣城,人人都以為莊有成把縣裏的一把手得罪了。
不料他卻毫無征兆地突然升了副縣,這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一時又成了新的傳奇。
謝媛媛剛才講了一個段子,說,以前磊山有一句順口溜,“氣死王羲之,嚇跑黃敬玉”。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新順口溜,叫“磊山一大怪,卸掉輪胎跑得快;誰行誰不行,看看朵山莊有成。”
這句順口溜祁辰在別的飯局上聽到過,沒敢和莊有成講。
謝媛媛作為一個晚輩,當著眾人的麵講莊有成的段子有些不合時宜。
莊有成心裏不太高興,可她能大晚上的從縣城跑來找棗兒喝酒,可見兩人的關係特別好,所以就沒有發作。
棗兒踩了謝媛媛的腳一下,說:“爸,祁鎮長,是不是拆遷進行的特順利,你們來喝酒慶祝的。”
祁辰說:“恰恰相反。”
“怎麽啦?遇到釘子戶啦?”
“街滑子,湖蟊子,朵山的窮胚子,三大不好惹。”謝媛媛張口就來。
她是真喝多了,嘴上完全沒有把門的。
這句話讓整個房間裏的人都特別不舒服。
祁辰是從小在縣城長大的,屬於“街滑子”,而蕭軍的家是微山湖邊的,最忌諱別人當著他的麵講“湖蟊子”,莊有成等人則是土生土長的朵山人。
棗兒尷尬起來,正琢磨著該如何圓成呢,蕭軍問,“請問謝小姐是哪裏人?”
“我是磊山縣城的,‘街滑子’指的就是我。當年上高中時,有很多小流氓鬧騰棗兒,不讓她好好學習,全是讓我打跑的,對不對棗兒?”
這番話一出口,眾人都笑了。
尤其莊有成,不由得對謝媛媛另眼相看了。
“我是朵山窮胚子。這樣說的話,兩個‘不好惹’若碰到一起,該怎麽辦?”莊有成說。
祁辰說:“我算是街滑子係列。不是兩個‘不好惹’碰到一起,而是我們兩個‘不好惹’對付一個‘不好惹’,莊書記,咱們二對一,還怕啥釘子戶啊。”
莊有成和祁辰相視大笑。
莊有成舉起酒杯說,“小謝,我敬你杯酒,你講得好,提醒了我們。”
謝媛媛端起酒杯就要喝,棗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老謝,別喝了,再喝找不著嘴啦。”
這時棗兒的手機響起來。
棗兒看了一眼號碼,把手機遞給謝媛媛說:“你家小鍾打來的,你的手機關機啦?”
謝媛媛的老公叫鍾偉,她稱呼小鍾。
“你接,就說沒見到我。”
“快點接吧,他肯定找你找瘋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謝媛媛一口喝掉杯中酒,拿了手機出去。
棗兒向眾人解釋,“我朋友和老公鬧別扭,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別介意啊。”
“偶樂醉一回酒,對人的身心健康有好處。”蕭軍說。
“這算是歪理邪說吧。”棗兒白了他一眼。
“是真的,酒這東西,可以調節人的情緒,也可以調節內分泌。不是我說的,是有關專家研究出來的。”蕭軍說。
莊有成說:“要是酒醒後,所有的麻煩能調節掉就更好了。”
棗兒看著爸爸憂愁的樣子,心下不忍,問,“聽說鎮中心要拆掉一些門麵房,是這樣嗎?”
“規劃是這樣的,省道屬於一級公路,標準比較高,比現有的路基要寬出一半。”祁辰說。
“那拆遷成本就太高了。”
“問題就在這兒,那些拆遷戶不願異地安置,仍然想後撤重建門麵房,否則就不動遷。”
棗兒想了一下說:“為什麽不借拆遷的機會,把鎮政府遷到封村舊址去,然後在封村重新規劃居住區和商業街,用來安置那些拆遷戶。”
“那塊地原計劃建工業園區的,另外拆遷的是路南的房子,鎮政府不在拆遷範圍內。”祁辰說。
“工業園區也得配套生活設施嘛,隻要規劃好了,應該沒問題吧。”棗兒看向莊有成。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本是莊有成早就想達成的心願,可是為什麽機會來了,卻犯了迷糊呢。
莊有成和祁辰是當局者迷,眼睛隻盯在拆遷上,隻顧著算計拆遷成本,卻忘了破舊立新的老話。
破舊立新雖然是花錢的事情,可一旦籌劃好了,卻又可以從破舊當中騰挪出立新的資金出來。
既然拆掉半條街是一件麻煩事,“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要麻煩就索性麻煩到底,何不借機把該辦的事情全都辦了。
磊朵公路如今已經上升為省級公路,那就是省裏的項目,而且據說市長已經作了批示,要列為市裏的重大惠民工程。
一次一舉多得的契機擺在麵前,豈能輕易放過。
此時若把封村工業園的規劃報上去,他趙政應該不會再從中作梗了吧。
想到這裏,莊有成有些急不可耐了,他要立即結束飯局,一刻都不能等。
莊有成要回去和祁辰連夜商議規劃方案。
莊有成不露聲色地說:“棗兒,別自作聰明,我和祁鎮長早就想到這點了。天不早啦,今天就到這裏吧。”
棗兒撇了撇嘴,說:“瞧,人一上年紀就不謙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