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癡情女無情漢
餘進江瞧著路長順的臉色不對,遲疑起來,問:“路叔,蘭花手上也有一份,怎麽不讓她拿給你看?”
“我找你呢,咋拉,做下虧心事啦,不敢給我看。”
蘭花要轉讓珍禽園的風放出去很久了,村裏的人都知道。路長順肯定也知道,沒有出麵阻攔,說明他並不反對。
為表明自己並非主動想要接下珍禽園,餘進江在和蘭花簽完協議後,故意放出話去,說蘭花要跟著棗兒幹大買賣,要做董事長,所以才把珍禽園轉給他的。
路長順也沒有任何動靜,說明蘭花轉讓珍禽園是經過他同意的。
這時候路長順突然來看協議,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是說他占了蘭花的便宜,肯定有人在背後嚼舌頭。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協議都簽了,餘進江才不怕路長順呢。
“路叔,定金我都交了,有啥虧心的,看就看吧,別發火嘛。”
餘進江進到櫃台裏,用鑰匙開了抽屜,把轉讓協議書拿給路長順。
路長順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問:“你付了十萬錢的定金?”
“是啊,收據在這裏呢,你看。”
餘進江沒有多想,把收據也遞給了路長順。
路長順接過收據看了一眼,“唰唰”幾下撕個粉碎,接著把協議書也撕了,說:“錢等蘭花回來還給你,養殖場不賣了。”
餘進江傻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說:“路叔,你這是幹什麽!咋能撕了我的協議呢!”
高翠嚷嚷起來:“呀,錢都收了,還帶反悔的?這不是欺負人嘛!”
路長順說:“養殖場不是蘭花一個人的,賣不賣她一個人說了不算。”
“營業執照上她是法人……”
“她不是法人,她是法人代表,代表懂不懂。我和啟明是股東,我們股東並沒有同意她賣養殖場。”
路長順說完背著手向外走,經過宋慶國的飯桌時,客氣地說:“宋主任,你慢慢吃,早就聽說你來朵山了……以後沒事時再來朵子西,我請你吃飯。”
宋慶國起身送路長順,兩人走到飯館門外,宋慶國說:“老夥計,我是來朵山一段時間了,不過主角不是我,所以不便到處走動,就沒能過來看看你,別怪我啊。”
“哪能呢,該我去看你才是,當年要不是你做了那麽多工作,滿家那小子也不會有今天……唉,不提了,隻要他能好好的就行。”
宋慶國看出路長順心事重重的,以為他是為轉讓珍禽園的事煩心,便沒有多想,說:“我不過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
路長順搖手:“不提了,不提了,你快回去喝酒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回到飯桌上,高翠正委屈地絮叨著:“你們給評評理,姓路的這樣做是不是違法了,他閨女簽的合同,他憑什麽給撕了。”
周羽說:“老路做得當然不對……”
安磊說:“對不對的不能隻看一麵,如果老路真是養殖場的股東,蘭花就不能擅自處置養殖場,你們簽的協議就是無效的。”
餘進江說:“路長順是個屁股東!當年蘭花搞養殖時,他差點和蘭花斷絕父女關係,這會兒跳出來使絆子,不知他哪根神經錯亂了。”
宋慶國坐下來著問:“蘭花的珍禽園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轉讓?”
餘進江說:“好什麽呀,她成天為買飼料發愁,好不容易借錢建個飼料廠,又一把火燒掉好幾萬塊錢的原料,這都多少日子過去了,飼料廠還沒投產呢。她欠信用社的貸款早到期了,周主任,你知道這事吧?怎麽,沒找她要過貸款嗎?”
周羽說:“貸款一到期就給她下過催款通知書了,她說正在積極想辦法還款……”
“她能想出什麽辦法?隻有賣掉養殖場這一條路,我不接手想賣也賣不出去,我這不是幫她呢,路長順還跑過來狗咬呂洞賓。”餘進江忿忿地說。
宋慶國問周羽:“她欠信用社多少貸款?”
“本息加起來四十多萬吧。”
“不止你們這裏有貸款,她哥啟明在縣城還幫她貸了十萬塊錢呢,這回建飼料廠又投了得幾十萬吧,我猜著加起來得有小一百萬啦。”餘進江說。
路長順的閨女還真是個有魄力的女子。宋慶國暗忖,看來她賣掉珍禽園的目的就是為還貸款。
安磊問:“路蘭花怎麽沒成個家?按說她幹著這麽大的事業,找對象應該不難吧?”
蘭花和滿小山之間的恩怨情仇沒幾個人知情,事情又過去了十幾年,就更沒人能弄得清。
餘進江隻是聽人說過,蘭花當年在南方打工時,曾到處打聽一個人。傳來傳去,就傳成蘭花被心愛的人拋棄了,受了打擊,從此不想再結婚。
高翠嘴快,說:“幾年前追過一個人,還追到了南方,人家沒看上她……”
餘進江擔心傳到蘭花耳朵裏,他想接手珍禽園的事更加沒戲了,就打斷老婆的話說:“別亂講,讓蘭花聽見了不好。”
高翠就閉了嘴。
安磊說:“沒想到她還是個癡情女子。”
周羽歎了口氣說:“我怎麽就遇不到這樣的女孩子呢。”
……
餘進江的協議被撕掉了,沒了抓手,慌得不行,打蘭花的手機,問她從縣城回來沒有。
蘭花今晚不回來了,不是因為她有事,而是棗兒有事。
棗兒的同學邵可有個表哥叫吳濤,在杭州一家上市飲料公司當副總,他的公司要更新設備,準備淘汰掉一條生產線。
雖說是淘汰的生產線,可是有七八成新呢,在小型食品廠使用綽綽有餘。邵可便想到了棗兒。
恰好吳濤要去北京開會,邵可得知消息後,央求他能留出時間,讓棗兒到北京和他見一麵。
邵可還向表哥講了棗兒的故事,希望他能支持一下大學生創業。
吳濤當年上大學時家裏貧窮,全靠表弟家裏資助,因此對表弟的請求很重視,同時對棗兒也產生了興趣,考慮再三,決定換掉機票,改乘提前一天出發的綠皮火車。
綠皮火車經過磊山,這樣的話棗兒就不用趕去北京了。
能花極小的代價買來一條先進的生產線,對一缺經驗二缺資金的棗兒來說太重要了。
棗兒欣喜若狂,立馬坐上蘭花的摩托車進了縣城。
吳濤是上市公司的副總,棗兒不知道該如何招待他,打電話請教邵可。
邵可說:“你們那窮地方,擺闊能擺過杭州?給他看到你最真實的一麵就行,說不定他一激動,把設備扶貧了呢。”
棗兒就照著邵可的意思,和蘭花兩個人騎著摩托車,早早地到磊山火車站出站口等著吳濤。
綠皮火車太慢,路上又時不時地臨時停車,晚點兩個多小時才到達磊山。
棗兒為表達誠意,不肯吃東西,堅持要等到吳濤一起用餐。蘭花便陪著她,在路旁站了兩個多小時,接到吳濤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鍾。
磊山太髒了,站在露天裏兩個多小時,棗兒和蘭花的頭發上落了一層塵土,臉上也髒兮兮的。
吳濤第一眼看到兩個女孩時,恍惚了一下,以為遇到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棗兒接過吳濤的行李箱,請他先去賓館歇一歇,然後找個地方吃飯。
吳濤已經訂好了賓館,問棗兒,“‘鳳翔大酒店’離這兒有多遠?”
那是一家三星級賓館,吳濤出差都住五星的,他搜了半天隻找到一家三星級賓館。
“‘鳳翔’在市裏呢,離磊山一百多公裏……你確定要去那裏住?”棗兒為難起來。
“啊,這麽遠?縣城沒有星級酒店嗎?”
“沒有,像樣點兒的酒店隻有‘磊山賓館’了,縣裏的接待全放在那裏……可以嗎?”
“可以,可以,我把‘鳳翔’退了。”吳濤瞧了一眼蘭花推著的摩托車,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我真不知道磊山離市裏這麽遠。”
蘭花不懂上市公司高管的出行規定,以為吳濤故意擺譜,說:“快捷酒店的條件也很好呢,二十四小時熱水,能免費上網,還有早餐券。”
吳濤笑了:“是啊,睡覺嘛在哪裏都一樣的,不過呢,我們公司有規定,我這個級別的低於五星級不報銷。”
“啊,還有這種規定?你們公司不提倡節約嗎?”蘭花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兩回事,該節約的當然要節約,可是高管的衣食住行代表的是企業形象。好比你們要去見客人,就得先把自己打扮幹幹淨淨的。”
吳濤說著忍不住看了兩個女孩一眼,路燈昏暗,更顯得兩個女孩灰頭土臉的。
進了磊山賓館,棗兒搶先一步把押金付了,然後在大堂等著吳濤去房間放行李。
吳濤猶豫著問:“你們兩位不上去嗎?”
“我們在下麵等你。”
“確定?”吳濤仍不死心。
棗兒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想想和蘭花兩個人呢,不怕他敢有非分之想,便拉著蘭花進了電梯。
從光可鑒人的電梯壁板上,棗兒看到兩個蓬頭垢麵的形象,她轉頭去看蘭花,“呀”得一聲捂上了臉說:“醜死了,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