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情怯怯意濃濃
蘭花並不知道建飼料廠的資金來自於謝媛媛。
她真的相信了棗兒的話，以為是棗兒幫她從農林局爭取來的貼息貸款，棗兒是農林局下派的第一書記嘛。
所以蘭花對謝媛媛並不熱情。不熱情倒不是討厭謝媛媛，而是出於自慚形穢。
謝媛媛是個生過兩個孩子的媽媽，看上卻依然那麽年輕漂亮，氣質優雅，而她呢，全然是土裏土氣的農婦形象。
她和謝媛媛是兩個世界的人，因此不想和謝媛媛站在一起。
棗兒獨自迎出去，見是周羽常開的那輛捷達，扭頭便要退回院裏。
滿小山按了一下喇叭，然後下車說：“棗兒妹妹，你躲我幹什麽。”
“是你呀？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棗兒站在門口笑吟吟地望著滿小山。
滿小山本不願把車停在蘭花的小院門前，他想放下燕小綠，然後開車到飼料廠看看，不用下車接著便回鎮上。
燕小綠是衝著“蘭園”來的。去飼料廠要經過蘭花的小院，滿小山隻好停車。
好在出來的不是蘭花，滿小山趕緊下車，幫燕小綠把行李箱取下來。
“棗兒妹妹，人送到了，我還有事，回聊。”
滿小山發動車就要開走，棗兒拍了一下車：“大主任也太忙了吧，忙著升官還是發財？這裏有三個大美女都不能讓你歇歇腳？”
滿小山向院子裏瞥了一眼，說：“我真的有事。”
“那個，牛先慧把錢還給你了嗎？”棗兒沒話找話。
“哪個牛先慧？”
“嗬，到底是開銀行的，借出去兩萬塊錢竟然忘了。”
滿小山拍了一下方向盤，說：“嗨，你說的是她啊……”
蘭花等了好大一會兒不見客人進院，出於禮節，走了出來。滿小山眼睛的餘光掃見蘭花的身影，衝棗兒一擺下巴，溜之乎也。
燕小綠怯怯地瞧著棗兒笑，“你是莊棗兒吧？”
“是啊，不好意思啊，光顧著和老熟人打招呼，慢待你啦，請問你是……”
蘭花出門看見捷達車向飼料廠開去，門口站著一位陌生的綠衣女郎，不解地問：“棗兒，媛媛呢？”
燕小綠說：“我叫燕小綠，從網上看到這地方有個‘蘭園’，還養了綠孔雀，就冒昧地闖了進來，請問……”
棗兒熱情地拽過她的行李箱，說：“不用問，我懂你的意思，快進來。”
三人在院中的石桌旁落坐，蘭花沏了春天炒的棗芽茶，打量著燕小綠，在心裏由衷地讚歎著她的精致，越發感到自己活得太粗糙了。
“這位是蘭花姐，路蘭花，珍禽園，蘭園，全是她的。你嚐嚐棗芽茶，是蘭花姐在春天一點一點掐了葉芽兒，然後親自炒製出來的，香著呢。”
燕小綠雙手捧著茶盅，聞了聞，然後輕輕抿了一小口，說：“香著呢，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棗葉能製成茶的。”
“不虛此行吧？先歇一會兒，再讓蘭花姐帶你去看綠孔雀。”
棗兒說完瞧著燕小綠笑，“還別說，你這身打扮，和綠孔雀挺像的呢。”
燕小綠腮上飛出一抹紅霞，細細地聲音說：“我是因為辛棄疾的一闕詞，‘倩得薰風染綠衣，國香收不起，透冰肌……’才喜歡上綠衣服的。”
“姐姐是位詩人啊？”
“喜歡而已。”
蘭花抓一把棗芽茶放在碗裏，提起壺衝下去，熱氣升騰，棗芽兒在碗裏舒展開來，嫩綠嫩綠的像是把春天盛在了碗裏。
“你們是文化人，喝茶不叫喝茶，叫品茗，其實這種茶得這樣喝才痛快。”
蘭花端起碗，吹了一下熱氣，吸著嘴唇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瞬間便把一大碗茶喝完了。
然後極滿足地擱下碗，說：“一碗茶可以抵一頓飯。農忙時我們一天隻吃兩頓飯，中午在山上回不了村，全靠棗茶補充體力。”
燕小綠驚訝地問：“真的嗎？棗茶這麽神奇？”
“真的，我正準備開一家食品飲料廠，棗茶棗酒紅棗飲料，到時候都會開發出來，紅棗本就是渾身是寶的神奇果子。”棗兒說。
“你要開工廠？”燕小綠感到不可思議。
“不可以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挺喜歡手工作品，比如蘭花姐新手炒製的這種棗葉茶，用手製粗纖維紙包裝了，古樸典雅，滿滿地懷舊意味……”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喜歡流水線出來的產品。小綠姐，你的創意很好啊，我很喜歡，能告訴我你是做什麽的嗎？”
“你剛才已經猜到了呀。”
“你真的是個詩人？”
燕小綠淡淡一笑，說：“你們守在山裏，我守在詩裏，我們都是一樣的‘留守兒童’。”
“說得太好了，不過我們可不是兒童了，再也回不到童年了，我們應該叫‘留守青年’。”棗兒說。
燕小綠心裏說，正因為回不到童年了，所以才叫“留守兒童”的。可是她沒有反駁棗兒，這個女孩有著不染世俗的直爽，她想交下這個朋友。
棗兒說：“詩人的大腦和常人真的不一樣，每句話都特別有味道，特別能啟發人。看來我以前對詩人的看法不太準確。”
“你以前是怎麽理解詩人的？”
棗兒想了想說：“以前覺得詩人都是飄在雲端的，明明吃著人間的五穀雜糧，卻偏偏裝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燕小綠“撲哧”一下笑了，“不止詩人，文人都裝的，所以我躲到山裏來了。”
“文人怎麽個裝法？快講出來讓我和蘭花姐長長見識。”棗兒催促說。
燕小綠說：“講這個不太好吧？”
“你們文人不是都希望能被寫進‘文壇逸事’流傳下來嗎？”
“不是‘你們’，是‘他們’。”燕小綠鄭重更正道。
“我講錯了，對不住，你和他們不一樣。”棗兒頑皮地笑說。
燕小綠回以微笑，說：“山裏這麽好的空氣，講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會汙染環境的，還是不講的好。”
初次見麵，棗兒不好勉強，說：“你要覺得山裏空氣好，就留下來多住幾天。”
蘭花看了一眼燕小綠的行李箱，說：“小綠妹妹，我看你帶著行李，原本就打算在這兒住下來的是嗎？”
燕小綠點點頭：“你們肯收留我嗎？”
“當然，當然，再好不過了。等一下我們去東州，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可是，我一個人留在‘蘭園’，你們放心嗎？”
棗兒看向蘭花。
蘭花把鑰匙交給燕小綠說：“有詩人住進來，是‘蘭園’的榮幸。”
燕小綠被鑰匙鏈上的孔雀翎吸引住了，一隻手拿著鑰匙鏈，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孔雀翎飾品，讚歎說：“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