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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毒女人的毒舌

  楊五父母的離世,牛先慧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楊五對牛先慧恩斷情絕可以理解,可他竟然見死不救,這讓棗兒看到了人性的惡。


  他在盼著牛先慧死呢。棗兒頓時感到不寒而粟,轉身跑出楊五家,到村裏求救。


  棗兒邊挨家敲門邊大喊著:“楊五媳婦要尋死,快來救人啊!”


  村裏的壯勞力屈指可數,楊三和路長順都住在村子中間,而楊五家在村東頭,棗兒喊了半天,出來幾個老頭老太太,顫微微地往楊五家走去。


  路啟元正在馮啞巴家裏看下羊。馮啞巴養的一隻母羊要生了,路啟元聞訊而來,想討一隻羊羔回家養著,等長大了殺吃。


  聽到棗兒焦急地喊叫聲,路啟元從馮啞巴家裏探出半個身子問:“你喊什麽?楊五的媳婦要尋死?她那樣的貨會尋死?她拿死嚇唬人呢!”


  “啟元哥快去救人,她真要自殺!”棗兒跑過來拉起路啟元就走。


  路啟元趕到楊五家,幾個老頭已經開始在砸臥室的門,楊五在院子裏和兒子旁若無人地玩玩具車。


  路啟元罵楊五:“她沒人性你也沒人性!”


  楊五抬頭衝路啟元一笑,抱起玩具車拉著楊鈴出了家門。


  路啟元衝進堂屋,衝眾人喊著:“起開!”緊跟上一腳踹出去,臥室的門被踹開了。


  臥室裏一股濃濃的農藥味散開來,床前地下丟著一個“百草枯”瓶子,牛先慧雙腿搭拉在床沿下半躺在床上。


  路啟元說:“她還真喝藥了,這個藥爛腸子,怕是救不過來了。”


  幾個老人說:“那也得送醫院去,快去叫楊三開他的三輪車來。”


  棗兒跑到燒餅鋪叫楊三,楊三收了一爐燒餅,慢騰騰地將車上的雜物收拾下來,這才發動車。


  棗兒說:“人命關天,你快點吧!”


  “喝了百草枯是救不過來的,送進醫院也是白花錢,這錢誰出?”


  棗兒有些絕望,坐在三輪車上,淚水忍不住流下來。


  盡管牛先慧落到這個下場全是她咎由自取,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見死不救和殺人有什麽區別。


  這就是她心目中純樸善良的鄉親嗎?

  棗兒在想,我還有必要堅守在這裏嗎?人性淪落至此,即便幫助他們走出貧窮,又能怎樣,誰又能拯救他們自私無情的靈魂!


  村衛生所的大夫馮永生被人叫到楊五家,正端著一盆黃泥湯子,拿碗舀了往牛先慧嘴裏灌。


  路啟元掰著牛先慧的嘴,配合著馮永生,一張一合地讓牛先慧咽下去。


  “呀!你們在幹什麽?”棗兒見狀驚呼。


  她隻知道喝了農藥的人,要被灌肥皂水催吐,從沒見過喂黃泥湯子的。


  “你不懂,快過來揪住她的頭發,楊三,你踩住她的腿,別讓她動彈。”路啟元說。


  楊三跳到床上,用整個身體壓住牛先慧的雙腿,問:“催吐了嗎?要不我去弄些大糞來!”


  路啟元知道他要借機整牛先慧,不懷好意地笑了,“我咋忘了喂她大糞呢,你不知道剛才費了多大的勁!”


  農村人都知道的一個道理,凡是見過怎麽救喝農藥自殺的人,以後自殺絕對不會選擇喝農藥。


  馮永生拍拍雙手說:“行了,快送醫院去吧,記著要去縣醫院,別再往鎮上折騰了。”


  楊三聽說要去縣醫院,為難地說:“我的車油不夠,怕到不了縣城。”


  棗兒說:“我有錢,路上給你加油,快走!”


  路啟元說:“三哥,你頭裏走,我去找楊五,讓他帶上錢跟過去。”


  眾人把牛先慧抬到三輪車上,棗兒坐了上去,馮永生見再沒人上車,皺著眉頭說:“不行啊,她一個女孩子,萬一路上楊五家的跳車按不住啊。”


  路啟元已經出門去找楊五了,剩下的人裏,老的老小的小,馮永生沒辦法,隻好也爬到了三輪車上。


  楊三發動車,從山上的小路往縣城開。


  三輪車顛簸著,牛先慧時不時地嘔吐幾口,嘔吐的穢物和黃泥湯摻和在一起,整個人像從糞坑裏撈出來似的。


  棗兒不停地給牛先慧擦拭著嘴角,鼓勵她要堅持住。


  牛先慧抓緊棗兒的手,眼裏的淚水淌了又淌,說:“棗兒,朵子西……除了你,沒一個好人……我死後變成鬼,一個都不放過……”


  馮永生的臉上寒了寒,說:“不能怪人家對你不好,咋不想想先前你是怎麽對全村老少爺們的,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到六七歲的孩子,哪個沒叫你罵過!”


  棗兒說:“五嬸,馮大夫救你呢,怎麽能說西朵山沒好人。”


  “他朝我嘴裏灌黃泥……想噎死我呢!”


  棗兒向馮永生投去疑惑的目光。


  馮永生苦笑了笑,對牛先慧說:“朝你嘴裏灌大糞為的是救你,灌黃泥湯也是救你。”


  馮永生今年五十來歲,父親是個老中醫。


  他從小跟著父親學醫,喜歡收集和研究偏方,治好過不少疑難雜症,在朵山一帶小有名氣。


  鎮衛生院擔心他惹出麻煩受牽連,要求他嚴格遵守鄉醫規範,不許他用偏方為人治病,近兩年他很少接診疑難雜症了。


  農村喝農藥自殺的情況比較多,自從“百草枯”出現後,馮永生發現這種農藥的致死率幾乎是百分之百的。


  於是他就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開始研究“百草枯”的生克關係,經過幾年的觀察和試驗,他發現黃土對“百草枯”有克製消解作用,便試著用了幾次。


  雖然最終人都沒有救過來,可從醫院反饋的信息看,的確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現在“百草枯”早已經禁售了,他不明白牛先慧怎麽還有這種農藥,猜想著那瓶藥放了幾年,毒性可能沒那麽強了,說不定能救過來呢,就決定先用土法子治一治。


  做醫生的,被誤解被人罵是常有的事,對於牛先慧那些惡毒的話,馮永生並不放在心上。


  這些年,他可能是村裏被牛先慧罵得最多的人。


  藥開多了,牛先慧罵他賺黑心錢;藥開少了,牛先慧罵他留一手,想多賺病;病好得快,牛先慧罵他用藥重傷了她的身體;病好得慢,牛先慧罵他沒能耐,嚷著要告他……


  “病人的嘴毒”。馮永生常用這句話寬慰自己。牛先慧找他看病,依然該怎麽開藥就怎麽開藥,牛先慧要罵,就由著她罵。


  牛先慧人之將死,恨滿心頭,罵完了吐,吐完了接著罵,把村裏人全都提著名罵了一遍。


  棗兒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都是快死的人了,還不想著留點口德。馮永生充耳不聞,不停地要她喝水。


  在出村前,馮永生裝滿了一塑料桶的水放在三輪車上。


  事實證明,多虧了他的土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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