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螞蚱腿也有肉
兩人初戰告捷,心裏高興,孟慶照哼起了《諸葛亮吊孝》,
“長江水怒滔滔波浪滾滾
離荊州入虎穴去祭奠亡人
蘆花蕩三擒三放氣死周公瑾
魯子敬修書信瞞哄俺君臣
說什麽請諸葛東吳去吊孝
分明是定巧計要害山人……”
周羽說:“唱什麽氣死周公瑾,不吉利,老孟,你唱首‘十八摸’……”
孟慶照就唱:“半呐夜啊三呐更,睡呀麽睡不著哇啊,摸頭摸腳解心寬,叱吧隆咚嗆咚嗆……”
正應了樂極生悲那句老話,周羽隻顧加大油門朝前開車,在經過一段狹窄的山路時,為躲開一道小水溝,周羽一動車把,前輪軋在了一塊滾圓的石頭上,摩托車一個側滑滑進了路旁的山澗溝裏。
山澗溝裏積滿了半人深的水,兩個人連被車砸加上水淹,全都暈了過去。
孟慶照是先醒過來的,想站起來扶摩托車,腿陷在淤泥裏卻拔不出來,他把周羽弄醒,問:“周主任,你怎麽樣?”
“啊,啊,我不能動,我的腿可能斷了!”周羽疼得直喊。
兩個人在溝裏泡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有輛驢車從山下走過來,兩個人大喊救命,這才被連人帶車拉出來送往醫院。
周羽的腿沒有斷,隻是被摩托車的排氣管燙傷了,光潔的大腿上留下了一片疤痕。
他撫摸著大腿心疼地說:“我的美腿啊!”
醫院的護士捂著嘴笑,說:“沒事,今年流行穿黑絲。”
孟慶照也沒有傷筋動骨,隻是嗆了幾口水,醫生要他出院,他說:“那不行,我得陪著‘周美腿’,要不他又說我陷害他。大夫,你給我滴葡萄糖。”
兩個人住了三天院,沒等醫院攆就主動出院了。鄉鎮醫院病房少,醫生要把一個產婦安排在他們病房裏。
滿小山讓周羽回家養傷。
周羽不同意,說:“輕傷不下火線,我得好好工作,報答農民伯伯對我的救命之恩。”
小山笑說:“不是一些刁民嗎?怎麽成你伯伯啦!”
周羽紅了臉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要再提那茬,我和你絕交!”
晚上,天上繁星點點,月華似水,滿小山坐在院子裏那輛桑塔納上發呆。宋慶國悄悄走上前,問:“小山,想什麽呢?”
滿小山拍拍生鏽的車門說:“這輛車還得修。”
宋慶國說:“嗯,看來,沒有現代的交通工具真不行。你們別打這輛車的主意了,我想辦法給你們弄輛車來。”
“太好了,宋主任,您就是我們的大救星。”周羽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說。
宋慶國回到房間,摸過手機給安磊打電話:“小磊,我是你宋叔。”
“宋叔你好,我一接你的電話,就像接到了春天的訊息一樣,有種馬上要發芽的感覺。您老請指示!”
“少貧嘴,什麽春天的訊息,現在都秋天了。和你說件事,我來朵山了,你行走路過記著到這兒歇歇腳。”
“啊,宋叔,你什麽意思,我沒轉過彎來,你去朵山幹嘛?避暑嗎?”
“不是避暑,是發揮餘熱。我到朵山信用社蹲點啦。”
“哎喲,您老人家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不好好在家享清福,跑那個窮山溝幹嘛呀。”
“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沒有幹成功,所以要繼續奮鬥。”
“宋叔,我太佩服您了,我這輩子就服您一個人。您老有何吩咐,我一定鞍前馬後!”
“你挺機靈啊,真有件事要請你幫忙,我記得你公司有輛捷達車吧?還有沒有?借給我們開開,等我們的車修好了再還給你。”
“宋叔,借什麽捷達呀,我給你您買輛新帕薩特送過去。”
“想要我晚節不保啊!就借你那輛捷達。你抽時間送過來吧。”
安磊是外地人,二十年前,安磊高中畢業跟著父親到磊山養蜂,因為磊山縣山多,棗樹和槐樹多,采出的蜂蜜質量好,他們就在磊山安了家。
後來,安家蜂蜜因為質量好,價格公道,漸漸成了磊山的一個知名品牌。
一次偶然的機會,宋慶國認識了安磊,通過幾次交談,宋慶國得知安磊想建一個蜂蜜廠,把蜂蜜產業做強做大。
宋慶國經過市場調研,認可了安磊的創業計劃,就大膽地給他貸款,並幫他在租賃廠房,跑公司注冊手續,一來二去兩個人成了好朋友。
安磊的安健蜂業公司在信用社的支持下,很快進入發展快車道,成為磊山縣的支柱企業之一。
安磊很感激宋慶國,不止在一個場合說,沒有宋主任就沒有我安磊的今天。
後來宋慶國知道了,狠狠批評了他,他才不說了,但是把感激之情深深埋在了心裏,一直想找機會報答宋慶國。
宋慶國的兒子上大學,宋慶國買房,他都曾送過錢,全被宋慶國拒絕了。
宋慶國說,“信用社和企業是魚水關係,我們支持你也是為了發展自己,你不用感激我個人,把你的感激心回報給社會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安磊受宋慶國的感染,這些年做過不少慈善,在後山鎮建了一座希望小學,每年給福利院的老人做一身新衣服,還資助了幾十個貧困大學生。
宋慶國和安磊通電話後,安磊第二天就趕到了朵山,他說是路過,其實是先來摸摸底。
安磊對朵山是熟悉的,當年他趕著蜂箱到處采蜜,每年棗花盛開之時便要在朵山駐紮兩個多月。後來辦起蜂蜜廠做了老板,才不親自進山采蜜了。
安磊進了信用社,看著眼前蕭條的景象,好像回到了幾年前。外麵的世界已經變得繁花似錦,朵山依然像是枯木未逢春,磊山縣雖然是貧困縣,可信用社是金融單位,不至於破落成這副樣子呀。
滿小山認得安磊,見他麵露驚訝,笑說:“人人都和安總似的,在朵山采了蜜,去大城市享受甜蜜生活,所以朵山還是朵山,安總卻變成了千萬身家的富豪。”
“滿主任這樣一說,好像我掠奪了朵山似的,慚愧慚愧。”
“今後安總要是有好投資項目可以放到朵山來,支持支持貧困山區嘛。”小山說。
“我是小本生意,投資個仨瓜倆棗的對朵山沒什麽幫助。”
“話可不能這樣說,螞蚱腿也是肉啊。”周羽接話道。
宋慶國瞪了他一眼,說:“這叫什麽話,別看小磊的公司不顯山不露水的,他可不是螞蚱腿,他的腿比一些國企都粗呢。”
安磊謙遜地笑笑說:“宋叔,國企是大象,咱民企可不就是小螞蚱嘛,周羽說得對著呢。”
周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說:“安總,別介意啊,我不太會講話。”
“哪裏,你是金融家,我這隻小螞蚱要吃成大蛤蟆得靠你的扶持呢!”
眾人都笑起來。
三天後,安磊組了一個車隊,浩浩蕩蕩開進朵山。不光給朵山信用社送來一輛捷達車,還送來三台嶄新的電腦,並且把二樓五個房間全給裝上了空調。
宋慶國說:“車我們暫借,電腦和空調不能要,既然你已經拉來了,正好我們也需要,但是得付錢。”
安磊急了,動情地說:“宋叔,那天我來看您,當時就受不了啦,您沒看到我強忍的眼淚。我當時忍住了,上了車再也沒忍住,我的眼淚掉了一路。銀行可是做錢的生意,誰不說銀行有錢,可是我真沒想到還有條件這樣艱苦的信用社。”
宋慶國笑了笑,說:“我可沒覺得艱苦。”
安磊接著說:“看看你們的辦公室,看看你們住的地方,這還不叫艱苦?您為信用社辛苦工作了一輩子,退休後還牽掛著單位,還要主動來山裏發揮餘熱,這種精神現在不多了,您說我怎麽能無動於衷!”
“我在家裏閑不住,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您扶持了那麽多的企業,幫助了那麽多的人致富,可是您卻住在這樣簡陋的房子裏,您說我怎麽能視而不見!”
“你就別抒情了,說得好像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表達一點心意,這可不是給您行賄,是讚助給你們單位的。宋叔,您要再拒絕,就是看不起我,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安磊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動容。周羽仰起臉把眼淚含在眼眶裏。滿小山把臉轉向了窗外。
你若付出真心,換來的必將是真情。宋慶國和安磊聯手給這兩個年輕人上了生動的一課。
宋慶國說:“好吧,既然安總願意讚助,我代表個人接受了。走吧,我請大家喝羊肉湯去。”
周羽自告奮勇說:“我聽說朵子西開了家野味館,不如我們去那裏吃野味吧。既然已經**了,幹脆徹底**一回。我豁出去一個月工資做回東。”
滿小山不願去朵了西,所以偷偷瞪了周羽一眼,正要阻止,安磊說:“好啊,我多年前在朵子西放過蜂,一直想重返故地去看看呢。”
宋慶國說:“小山的家就是朵子西的,小山,我沒記錯的話,你自從來到朵山,還沒回家看過吧?這個主意好,一舉三得,出發。”
滿小山找不出理由推辭,隻得極不情願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