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地不靈
“你姐姐現在在王府裏已經是自身難保了，還怎麽能保全咱們！聽說那個柳兒已經是側妃了，日日和東銳王在一起。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姐姐不管是心機還是別的都鬥不過她，恐怕這王妃……”
“父親不要說這樣的傷心話，咱們祖上是幾代老臣，不管皇上是誰，都不會薄待了我們啊！”
“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這麽簡單的道理為夫怎麽會不清楚，你就不要再說這些安慰的話了。”
“父親……”
“你和鎮遠王怎麽樣了？等他回來，你們快把婚事辦了吧！這樣父親也放心些，有個人能夠在你身邊時時的保護你，為父也能放心。”
“女兒知道了，父親放心！”
葉鬆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想來都是這樣，和帝王家講情份，最終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葉蘭是王妃，以後就算不得寵也是正室，加上和皇後的一層關係，自然不會太薄待了。但是，葉寧就不一樣了，隻是自己的次女，向來和葉蘭不慕，又和鎮遠王有一些聯係，以後必定會是鎮遠王的眼中釘、肉中刺。
此時，葉鬆的心中充滿悔恨，自己當初不應該縱容，更不應該聽信鬱香的話，讓葉蘭嫁給東銳王。現在就算葉鬆想努力的改變現狀，也已經回天乏術，丞相府即將麵對的不幸，一定會超過他的想象。
又過去了三日，皇上已經不能強撐著自己的身子看奏折，一切事務都由東銳王代理。皇上隻能躺在床上，皇後在旁邊陪著。皇上和皇後之間即便已經沒有什麽情份，可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夫妻，皇後對皇上感情十分深厚。
“皇上今日感覺有沒有好些？”
“恩……”
皇後雖然一直在皇上的身邊，但是皇上不願意和皇後多說一句話，皇後聽到的最多的就是恩。皇後的心裏不是滋味，自己年老色衰，皇上不願意多和自己說什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為什麽皇上遲遲不肯說出皇位的繼承？難道皇上到了此刻還在等著鎮遠王回來？那自己和銳兒算什麽？
“皇上，江山不可後繼無人啊！皇上自然是會好起來，可是國本不立，朝廷上下不安啊！”
“你終於說了？”
“臣妾也是為皇上辛苦打下的萬裏基業考量啊！”
“這天下，朕現在要來也沒用了，以後就是皇後的了。”
“皇上，臣妾要這天下做什麽？”
“不過你要答應朕一件事，不要毒害朕的皇兒，否則朕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臣妾惶恐，這宮裏的孩子，都要喚臣妾一聲皇額娘，臣妾怎麽……”
“你便說些真話吧！朕可以什麽都不管，但是朕的孩子，你不可以沾染分毫。”
皇上的話斬釘截鐵，皇後雖然知道皇上有這心思，卻沒想到皇上會這樣直接的和自己說這些話。大皇子將來登基上位，其他的皇子分封出去就是了，要是有人敢有異心，自己也不會手軟。
“臣妾知道了！”
皇上現在說的話，皇後多多少少還是能夠聽進去一些的，但是如果擺在麵前的是關係到自己兒子的地位的，皇後還是會將皇上的這些話忘到腦邊。
“王爺，咱們休息一下吧！這馬都已經累死三匹了！”
伍影和風兩個人一刻都不曾休息，馬死了就再換，已經四天了，兩個人一直都在馬背上。風是伍影身邊的暗衛，就算是每天都訓練，自己還是覺得吃不消，就跟不要說伍影了。
“要休息你就休息吧！休息好了過來追我！”
風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想讓伍影休息一下，自己本就是王爺的暗衛自然事事以王爺為重，王爺既然說不用休息，那就繼續趕路吧！
夜色已經漸漸深了，伍影和風騎著兩匹快馬一刻都不停。伍影此時心中的焦急又怎麽會是他人能夠輕易體會的呢？另一邊的東銳王，還是在自己的府中尋歡作樂，說是自己代理朝政，但是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母後在幫自己，所以自己根本就不用擔心。母後也和自己說了，就安心的等著繼承皇位好了，此時的東銳王是最得意的了。
“王爺，王爺！”
“幹什麽啊你！”
東銳王已經在房中喝了三天酒了，神誌不清，隻管著和柳兒、紅兒要酒喝。葉蘭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徑直的來到房中，將房裏的其他人都趕了出去。葉蘭從前認識的大皇子，雖然有些懦弱，但是卻很誠實、憨厚，自己才覺得將一生托付給他是值得的。沒想到現在竟然做出這樣的嘴臉，每日沉迷酒色，不能自拔。
“你看看你自己都已經喝成什麽樣子了？能不能不要再這樣喝下去了？”
“起開！別管我！什麽時候本王要你管了？”
“王爺！你看看你自己還有沒有個王爺的樣子啊！”
“啪！”
出人意料，東銳王給了葉蘭一記響亮的耳光。葉蘭當時就傻站在哪裏，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嫁過來的這些日子，雖然開心的時候不是很多，但是葉蘭沒想到，有一天東銳王會這樣對待自己。就怕空氣突然寧靜，此時的葉蘭後悔，後悔嫁給東銳王，後悔自己一忍再忍，後悔為這個王府所做的一切。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木已成舟，如果非要棄舟而行，得到的結果隻能是毫無生路。況且，所有人都以為葉蘭在王府中做著人人羨慕的王妃，一下子要把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毀掉，葉蘭承受不了。
東銳王府中，柳兒這個新寵已經有著不可動搖地位，礙於情麵才給這個王妃幾分麵子。紅兒也已經站在了柳兒這一邊，之前紅兒順著葉蘭，現在又順著柳兒，道理都是一樣的，隻是為了遮蔽自己的鋒芒，盡力的保全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柳兒姐姐，你剛剛聽到沒有，好像王爺把王妃給打了！”
“哼，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自己沒本事，就活該受罪，憑她是誰？嫁到這王府就是王爺的人，之前的身份都要拋去的，這點道理還不明白嗎？”
“姐姐說的是，在這王府裏，我們雖然不是什麽王妃，但卻是得寵的人，有王爺的寵愛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好啦！不要在這裏說那麽晦氣的人了，走，咱們去做些新的衣裳吧！這衣裳還是半月以前做的，都舊了！”
“是，姐姐！”
柳兒和紅兒兩個人在這裏議論了葉蘭一番就走了，一個側妃，一個侍妾竟然敢在背後這樣議論王妃。可見，王府裏最重要的就是王爺的寵愛，其他的都沒有那麽重要。
大皇子打了葉蘭之後才有這清醒，本想伸手去安慰安慰葉蘭，自己並不是故意的，隻是一時喝多了沒控製住自己。可是葉蘭也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一股氣的跑了出去。
“為什麽？為什麽上天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
此時，葉蘭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讓自己覺得很討厭，自己最想要的就是一份純真的愛情，可是這麽簡單的願望，上天為什麽就不肯幫助自己實現？
葉蘭對這個王府絕望了，自己以為最親近的人，現在視自己為仇敵。可是回丞相府又不知道怎麽和自己的父親母親交待。如果自己說被王爺打了，父親一定會氣憤的說理，但是，現在東銳王的地位不是任何人都能動搖的，還是不要給父親添這個麻煩了。
皇上已經足足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躺了六天，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身邊的人來侍候。皇後依舊日日陪在皇上的身邊，但是，皇上依舊不願說話，甚至不和任何人說一句話。別人都以為皇上不行了，可是，隻有皇上自己知道，他是在保留自己最後的體力，等著鎮遠王回來。
夜裏，皇上突然想喝豆漿，身邊的奴才就即可去禦膳房著人現磨豆漿。皇後在宮中休息片刻，聽到皇上突然想吃東西，十分高興，莫不是皇上的身體有什麽起色？是不是能好起來了？
皇後急匆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飾，來不及梳洗打扮就向皇上的房間跑去。此時皇上正直直的坐在床上，精神好了很多。皇後立即叫了太醫給皇上診脈，皇後的情緒非常激動。麵向窗外，皇後雙手合十，默默的祈禱，希望皇上能夠脫離病痛的折磨，好起來。
太醫摸了摸皇上的脈象，又看了看皇上的眼鏡和舌苔，在皇上麵前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手裏提著藥匣，慢悠悠的走了出來。這時候皇後一直都在門外等著，焦灼的看著殿中的情景。
“太醫！皇上怎麽樣了？”
太醫搖搖頭，皇後的手死死的拽著太醫的袖子。
“你快說啊！皇上到底怎麽樣了！”
“皇上……皇上這是回光返照之相，怕是熬不過今晚……”
“什麽？你說什麽？啊……”
皇後對太醫的話簡直不敢相信，雙手捂著嘴，不敢說大聲，不想讓皇上知道。皇後的表情十分痛苦，眼中的淚水像決堤了一樣，但是，還要努力的讓自己裝作開心的樣子。
“行了，你先下去吧！管好你的嘴！”
皇後讓太醫下去以後，還是吩咐太醫準備一些藥，盡量維持皇上的生命能夠多延續一會。
“皇上，豆漿來了，快嚐嚐。”
“你怎麽來了？剛才太醫怎麽說？”
皇上現在覺得自己已經有精神多了，但是，人之將死，應該多少會有一些感覺的吧！就算皇後這個時候，說自己已經開始好轉了，皇上也不會完全相信的。
“啊，太醫說了，皇上現在已經有慢慢變好的趨向了，再調理一段時間，就會痊愈了。”
“嗬嗬，痊愈？這豆漿真甜啊！怕是以後就再也喝不到了……”
“皇上不要胡思亂想，一切都已經好起來了，皇上隻要安心養病，就會慢慢變好的。”
“去幫朕把窗子打開吧！”
“皇上！外麵夜深霜重的有寒氣，開窗萬一寒氣撲著皇上了可怎麽好？”
“皇後就再聽朕一次，不行嗎？”
皇上也不知是怎麽了，直叫皇後把窗子打開。皇後一想，皇上現在要自己做什麽，自己做什麽就是了。皇後緩緩的走到窗前，把窗子打開了，又回到皇上的身邊。
“窗子開了，皇上是要看外麵的美景嗎？”
“不，朕是看看路……”
“皇上，喝了豆漿快躺下歇息一會吧！”
“不，再讓朕看一會。”
皇後說不動皇上，隻能默默的陪在皇上的身邊。皇上不說話，心裏想的什麽別人並不知道。其實皇上心裏想的是自己年輕的時候，還有嶽妃。
年輕的時候，皇上是皇子中最調皮的一個，也是兄弟當中最擅長騎射的，經常一整日一整日的在草場中狩獵。當時，先皇最喜歡自己，不管是有什麽好東西都先可著自己。嶽妃，嶽妃入宮的時候，皇上已經四十幾歲，說起來已經不是很年輕了，當時皇上一直叫嶽妃‘月兒’，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也是最快樂的時光。
當時嶽妃還隻是個小小的貴人，從那個時候開始，嶽妃在皇上的身邊就永遠都是一個溫暖的存在。與世無爭的清澈眼睛，讓皇上至今難忘，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都會回憶自己的一生，皇上也不例外。
皇後坐在一邊，眼中盡是不舍和溫柔。對於一個已經曆盡坎坷和風霜的女人，擁有了全天下最尊貴的地位，自己的兒子又是將來最有力的皇位競爭者，但是，現在，自己要失去的是夫君，這一切來的美好，代價卻也太大。
“皇上，你在想什麽？臣妾願意在旁邊聽著。”
皇上聽見皇後在和自己說話，從剛剛的回憶中抽了回來。皇上看了看身邊的皇後，不知道說些什麽。
“皇後，你這一生可有什麽事情是後悔的嗎？”
“皇上怎麽忽然問臣妾這個問題？”
“你不願意說就不必說。”
“臣妾沒有什麽可後悔的事情，不過，嫁給皇上是臣妾最不後悔的事。”
皇上之所以會問皇後這個問題，是因為自己有一件一生最後悔的事情。皇上年輕的時候，那時候還是一個王爺，在那個時候，皇上還沒有爭奪皇位的想法。直到皇後嫁給自己，皇後娘家不斷的支持，自己漸漸的也就有了野心。
如果有，皇上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皇後在一起，就是爭奪皇位。如果自己沒有被皇權牽絆，隻有月兒一個妻子，閑雲野鶴的一生將會有多少快樂的時光。可見，做皇帝並不一定是這天下第一美事。
伍影已經趕到皇城不遠，天一亮就能到皇宮。伍影已經幾天幾夜沒有下馬，憔悴不堪。希望父皇能等到自己回來。
“皇上，還是休息一下吧！”
此時，皇上已經意識不清醒了，皇後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皇上能不能聽到。皇上的眼鏡緊緊的閉著，眼珠在眼睛裏不停的動著，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麽。皇後貼著皇上的嘴都聽不清。
“月兒……月兒……”
皇上呼喊著自己心中的這個名字，雖然不舍，但是希望月兒過的好。
“皇上……嗚嗚……皇上，你睜開眼睛看看臣妾啊！”
皇上的意識已經不清醒，所有的嬪妃和皇子都在殿外跪著。嬪妃們已經哭成一片，皇後在皇上的身邊更是泣不成聲。東銳王和葉蘭也在殿外跪著，大皇子並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經病重，還剛喝多了酒，醉醺醺的，在殿外。
“父皇……父皇……你不要拋下兒臣啊！父皇……”
東銳王的樣子也實在不成器，大臣們看見堂堂王爺，自己的父皇就要駕崩，還喝的爛醉，像什麽樣子！
“王爺自重，此時喝的爛醉成什麽樣子？”
凱奇將軍實在看不過東銳王在這個時候如此失儀，自己作為東武國的開國將軍，幫著皇上打下這萬裏江山，在殿前竟然喝醉，實在看不下去。
“將軍說笑，本王怎麽會醉……醉？”
東銳王剛剛還跪在哪裏哭嚎，一轉眼的工夫就噗通一下倒了下去。嗬嗬，王爺醉倒了，在皇上就要不行的時候。
朝臣們議論紛紛，皇後身邊的幾個得力大臣自然不好說話，其他大臣都覺得明顯的不適。
此時，皇上雖然不能睜眼，不能說話，但是外麵的動靜還是能聽清楚的。皇上知道自己等不到影兒回來了，也乏了，就這樣吧！
皇上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微弱，慢慢的呼吸沒有了，脈搏停了，但是皇上的眼角卻落下了一滴眼淚。這滴眼淚，是皇上對人世間的不舍，對嶽妃的依戀，對幼子的愛，對江山沒有托付到信任的人手中的擔憂。總之，皇上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充滿了悔恨、牽掛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