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轉折點·六
……
“嗯?你怎麽醒了?”見何津從臥室裏頭出來,李光啟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才三點,自己剛才剛上了表。
何津沒說話,隻是見他這副傻乎乎的心大的樣子,便垂下頭來,兩隻手不自覺地攥著睡衣的裙角,上下來回摩擦。
“那個,我左臉還有點麻,要不你這次打右臉唄?”李光啟摸了摸那仍然清晰可見的巴掌印,擺出了一副欠揍的表情,把另一半已經有些枯瘦的臉湊了過去。
看到那枯瘦的臉,何津的淚腺終於被打崩了。她一下子撲進李光啟的懷中,像個小孩子一樣大聲哭了起來。
“對不起光啟!我……我不應該打你,不應該說那些話,我怎麽能這麽自私……”她靠在他堅實的肩頭,啜泣著。
“不,你什麽都沒有做錯。”李光啟苦澀地笑了。他輕拍著她瘦小的背,眼中也流露出不舍的目光。
“我做出這種決定,你不打我,我心裏反而會過不去的才對吧。”
“可是,光啟,我真的好害怕!”
何津之前在三個月中所表現出的所有的堅強、沉穩、冷靜全部一掃而無。她將頭從李光啟的懷抱中抽出,熱淚還是隨著劇烈的呼吸一陣一陣地溜出眼眶,然後砸落在李光啟的心上。
她現在,隻是一個膽怯,無助,不知所措的小女孩罷了。
“何津,不要怕,你看我之前其實也挺膽小的嘛。”李光啟笑著,右手似一把梳子,捋直那些淩亂的發絲。
還是像當年一樣美。
李光啟注意到了她的脖頸下,那塊閃閃發光的金斑。
身處艱難的時代,人的關注點也會無限製地向最基礎的生存資料下移。平時最普通的那些便利店往往被饑腸轆轆的幸存者們洗劫一空,在這之前安保最森嚴的金店珠寶店卻變得無人關顧。
此刻,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回來,卻發現,原來它也仍然煥發著舊時的光輝。
“何津,這串項鏈……從那天起,也陪了我們三個月了吧。”李光啟看得入了神,自言自語道。
“嗯嗯!我一直保管得好好的!”
何津也用力點了點頭。
李光啟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捏起那塊紅翡翠。它還是一如既往啊,就像一顆高貴的心,散發出並不靚麗,卻深沉的關輝。那黃金底座也絕對是正品,經曆了三個月的末世的滄桑,卻仍然煥發出不朽的光輝。
這款項鏈是國慶八十周年特地推出的,何津當時就眼饞了好幾天,被自己偷偷發現了。
“何津啊。”
李光啟輕輕地鬆開了那顆深紅色的心,他攥住何津瘦小的手指。
“這串項鏈,就是我一直在陪著你。如果哪天我不在了……”
“你不許有事!我不許你撇開我就拚命去!”
何津撅起了嘴,配上淚眼朦朧讓她看上去分外可愛,卻也有點可憐得讓人心疼。
“乖,理性點,你現在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還有小寶寶呢。有句話不是叫‘負重前行’嗎?”李光啟按住了她的頭。
何津突然安靜了,之前上初中自己因為被男生笑話哭得稀裏嘩啦時,李光啟也是這樣,摸著往日裏“威風凜凜”的自己的頭,安慰自己。
“如果,我真的沒能走出去,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的任務,比我艱巨許多。能完成任務嗎?何津同誌?”
這一次,李光啟的目光隻剩下凝重。那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將一切為之托付的目光。
何津感覺鼻梁又是一陣酸楚。但她沒有哭出來,而是努力將那股絞痛咽下去,壓回心中……
最後,她抹幹了眼淚,使勁點點頭。
“嗯。聽你的!”
……
狼組大營。
已經挺晚了,除去石頭剪刀布輸了的那幾個人需要守夜,其他人都是要趕緊回被窩睡覺的。
該死,一天比一天冷,又沒電腦手機,房子又破,晚上不睡覺幹嘛?打飛機?水龍頭給你凍住!
然而,在這眾多的漆黑一片中,卻有一間屋子仍打著手電。雖然那手電看著就很不靠譜,已經快用壞了,燈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但在這一點光都沒有的居住區,還是特別紮眼。
“小的確實隻聽見這些。”
捂著臉上森鐮留下的巴掌印,那個負責盯梢的隊員一臉無辜地站在森鐮跟前,屁都不敢多放一個,生怕不對森鐮的胃口。
這場景似乎和他們一直通緝的某個李光啟似曾相識,隻不過人家小兩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裏就純屬是不敢不挨了。
“放你的狗屁!絕對不可能!”
森鐮可是一點都沒消氣。他此刻的模樣神奇極了,一頭五顏六色的頭發淩亂地披在肩上,倆眼珠子也瞪得比鴨蛋還大,還有那因為氣憤而擴寬的鼻孔……
如果不告訴別人這是個男的,八成人家會把他當成被人扣了一腦袋顏料的潑婦。
老貓忙衝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還擱著幹嘛?快溜啊!
隊員腦子還不算笨,見得到了副隊長的默許,立馬抱著頭滾蛋了。
隻有森鐮還坐在那出氣,一個勁地給自己的指甲上油,那氣得咬牙切齒,簡直想啃爛一根磨牙棒!
“老大,你快睡吧,別在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說不定,那什麽陳善絲真的就是和秦默鬧掰了唄……”
“放你的五香花生屁!打小的青梅竹馬,你說能不能鬧掰!”老貓話還沒說完,就讓算了惡狠狠都堵了回去。已經躺上床脫掉衣服的他委屈巴巴地看了森鐮一眼。
五香花生屁……我也放不出來啊。
“老大,你忘了秦默之前一直都在虐待那女的嗎?虐待了這麽長時間,鬧掰了不也挺正常的嗎?”
“哼,不然怎麽說你差老鼠遠了?咱們虐待過的女的,有幾個能活過一禮拜!他知道咱在揪他小辮子,那純粹就是在給咱做戲!”
森鐮將自己手邊那支錄音筆攥碎。在殘忍即忠誠的狼組,善待掠來的人口基本就等同於背叛組織,有不少動搖者就因為平時不經意間的善行被揭發,輕則關牢子裏頭,重則直接下了鍋。
這支錄音筆本想拿來記錄秦默“背叛組織的證據”,可除了虐待的鞭打,連聲屁都沒記錄到。
不甘心!我不甘心!
原本森鐮以為,上一次大戰的罪過就足矣讓秦默掉腦袋了。森鐮的隊伍是專門負責情報偵查的隊伍,那天大戰所派出去的探路騎手其實早就發現了埋伏,隻不過被森鐮買通,故意沒有向秦默稟報罷了。
可秦默還就是命硬,還就是熬過了這一回。再加上自己在秦默隊伍裏安插探子的事被鄧晨安知道後,也挨了一頓數落。
難道真的拿這混蛋沒招了嗎?
“老大,其實我還有個辦法。”
“有屁就放!”經常自稱斯文人的森鐮此刻也全然沒了風度。
“老大,秦默雖然現在沒掉腦袋,但他也不是隊長了吧。你想想他好幾次都能破了咱的計策,是因為啥?”
“還不是那個老鼠!”森鐮咬牙切齒地應了一句。
“所以到時候出去想辦法別讓他和老鼠分到同一隊不就可以了麽。他一個人能成什麽事。”
……
屋子裏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哈哈哈!老貓!你真是天才啊!”森鐮興奮得一巴掌扇在老貓的大肚皮上,疼得老貓整個人直接從床上彈起。
啊,終於完事了,能好好睡覺了。
他眯了眯黃豆大小的眼睛,又躺回床上去。
……
“老大?事都解決完了你咋還不熄燈啊?”
“不睡了!我要好好給指甲上油,明天用我漂亮的指甲親自操作!”
……果然咋都安生不了。
老貓欲哭無淚地拿被子蓋住了頭……
天亮。
李光啟伸了伸懶腰,想稍微休息一會兒。這一晚上過得,媳婦就是不好哄。趁現在有空,打個盹吧……
我丟!那是誰?
李光啟簡直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忙又使勁揉了揉。
沒看錯!居然是個活人!他似乎也發現自己被李光啟發現了,在短暫的遲疑之後,站在樓底下衝自己招開了手。
李光啟拿過望遠鏡,使勁瞧了瞧。居然是蕭傑!
這小子不是吳烈鋼那邊的幸存者嗎?怎麽跟回自己家來了?他看上去一路並不順利,渾身都是泥水,臉上也是烏漆嘛黑的。右手還提著瓶功能飲料,外包裝還蠻新的。
剛起床的戚衛光見李光啟這副模樣,又瞧見樓底下那個小腦袋,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他也火速穿好衣服,提起了菜刀。
“唉?小戚,你等……”
不等李光啟說完話,戚衛光已經一手一把刀,衝下了樓。三分鍾後,蕭傑讓戚衛光帶了上來,脖子上還架著戚衛光左手那把匕首。他身上的所有東西,身份證,錢包,甚至連那瓶水蜜桃味的脈動都讓戚衛光一一擺在了餐桌上。
這陣勢可嚇壞了李光啟。
“有話好好說啦,大家又不是敵人……”看到戚衛光的臉繃得緊緊的,李光啟試圖緩和這充滿火藥味的氣氛。
“那可不好說,誰知道這家夥尾隨到我們家是想幹什麽。”戚衛光的警惕絲毫沒有放鬆。
“我想來學本領。”
“什麽?”李光啟懷疑自己聽錯了。
“看到您的身手,我十分崇拜。我是來專程找您的,請教我格鬥吧。”蕭傑衝他眨了眨眼睛,那雙稚嫩的眼如深邃而不見底的黑洞,仿佛隱藏著尖銳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