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他們姐弟倆同時喊了出來，看了看彼此身上穿的衣服，被老夫人看見沒準都會批評兩句，更別說見指揮使了。頭發也沒怎麽梳理，看起來亂糟糟的，周雨傑向門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問蘭香：
“不對啊，不是說明天才會到嗎？怎麽今天就······”
“孫副官已經過來傳了消息了，二少爺去鎮守使府做準備，公館裏的所有人都要去迎接。我趕緊幫二姨太收拾，你去叫連合臻！”
“不是，我姐姐肚子這麽大，也要去迎接？”
“這種時候哪講這個啊！趕快去找那位大小姐吧，不然的話她又得拖後腿。”
沒有辦法，周雨傑隻好離開房間，前往連合臻的住處。短短的一段路程，周圍有太多的丫鬟下人在來回穿梭，忙上忙下，十分地緊張。他們似乎都很害怕這個時刻的到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當然，他並沒有這種想法，自己的那點破事也不怕別人提了，自然沒什麽可怕的。然而，當他到了連合臻的房間門口時，卻突然聽到了一絲異常的聲音。
“大小姐，你現在方便嗎？老爺馬上就要到公館了，你要是收拾好了就開開門，我陪你去迎接。”
“走開，我不出去！”
突如其來的怒吼搞得他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這位大小姐了。但是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蘭香也說明了這個迎接的重要性，連身懷六甲的姐姐都得親自去，連合臻又怎麽能缺席呢？
“你別鬧情緒啊，大小姐，事情緊急，你先收拾好出來行不行？不然老爺老夫人問起來，對你沒好處的啊。”
“跟你沒關係，你該幹什麽就去吧，別管我了。”
“你是身體不舒服嗎？”周雨傑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趕忙說道，“要是不舒服的話，我就去告訴老夫人，請醫生過來。”
“沒有，你快走吧，這裏沒你的事。”
身體沒毛病，但又不去迎接，那是因為什麽呢？周雨傑此時犯了難，要是真被問起來，自己該怎麽解釋呢？他正想再次敲門，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了啜泣聲，而且連續不斷，好像馬上要放聲大哭。這仿佛一道閃電，直擊他的內心，讓他拋棄了所有的顧慮，一把推開了連合臻的房間門，看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連合臻正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個香包，臉上掛滿了淚痕，往日的驕傲和神氣已然灰飛煙滅，此時的她，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女孩，孤獨待在角落，排解心中的悲傷。抬頭看到周雨傑闖了進來，喊道：
“誰讓你進來的？馬上給我出去，別來煩我！”她想要嗬斥，但抑製不住的哭腔已經讓這句話失去了威懾效果，聽著更讓人心疼。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大小姐，你跟我說清楚好嗎？”
“說什麽清楚？反正跟你們都沒關係，留我一個人哭一會兒就好了。母親那裏要是問起來，就說我有別的事，不想去。”
“那怎麽行呢？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反正在這個公館裏，你也沒什麽可以傾訴的對象，幹脆跟我說吧，我絕對保密。”
要是在以前，連合臻一定不會把這種話當回事，並且可能還會嘲笑一下。但此時此刻，她覺得眼前的周雨傑是那麽高大，那麽溫暖，那麽可以信賴。當然，周雨傑確實沒說錯，在這個公館裏，她確實沒有傾訴的對象。
“今天我二哥跟我說，孟建林他······”
“他怎麽了？”
“他昨天晚上死在牢裏了。”
得到這個消息，周雨傑眼睛一亮，差點喊出聲來。壞人終於遭到了報應，而且還那麽是時候。他已經想好，等今天的事情忙完，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二姐，讓她也高興高興。但是，連合臻說完之後，眼眶卻紅了起來，望著手裏的香包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大小姐，你······”
“你一定很高興對吧？騙子終於死了，你們的判斷也正確了。可是，他，他明明······”
“沒有，我理解你的感受。一個能讓你為之舍下麵子籌錢，冒著風險也要救濟的人，肯定是有位置的。但是，你要清楚，他從始至終就是為了你的錢，而不是你的人。老夫人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而不是從你身上騙了錢就一走了之的。要是真被他得逞了，沒準你會更傷心。”
“你沒有和他相處過，理解不了我的感受。也許像你說的，他拿到錢之後會消失，從此人間蒸發。可是，我們畢竟有過交往，雖然都沒有用真實的身份，但那是第一次我能和別人平等地溝通，交流。除了他之外，不是把我當成大小姐捧著的，就是把我當小孩子看的。難道我隻有靠假身份才能和別人正常交往，過正常的生活嗎？”
“大小姐，你所說的正常的生活，我姐姐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周雨傑歎了一口氣，說，“那一點都不好，甚至還有些可憐。我的印象裏，爹娘操勞了一輩子，最後還是落得個悲慘的結局。姐姐練琵琶，手不知道傷過多少次，掙來的錢還不如某些達官貴人一頓飯花的多。你能有這樣的家庭，是幸運的。”
“幸運？那好啊，讓他們跟我換換，看看是不是這樣。”
“可惜是沒法換的。大小姐，我讀的書沒有那麽多，講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是有些親身經曆，還是能和您說一下的。我曾經見過那些飯都吃不上，活活餓死的人，也見過那些毫無人性，視人命為草芥的家夥，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外麵有很多人生活在水火之中，我應該知足。可是，我實在接受不了一個之前還跟我談笑風生，相談甚歡的人就這麽死了！死了你明白嗎？”連合臻的情緒又開始波動起來，把手裏的香包緊緊貼在胸前，“沒有人給他治傷，在牢裏疼了一個晚上，然後就沒了。”
“恕我直言，大小姐，為這種騙子傷心，真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