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光明帶著趙闊海離開了，賓客們也已經散去，但趙家卻徹底亂作了一團。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平日裏跟商會關係極好，每逢聚會都要把他們奉為上賓的連合安今日會用這種方式捅他們一刀。而不明就裏的趙老夫人更是真的相信兒子是臨陣脫逃才回來的，在房裏哭天搶地的，惹得老爺心裏煩，狠狠地訓了她一通。折騰了一個時辰，把府裏的上上下下都安撫好，他才想起來剛剛還在拚力護夫的周雨晴還被自己關著呢，連忙到後院去查看。可當他敲開房門時，眼前的場景讓他不由得有些吃驚。
隻見剛才差點崩潰的周雨晴此刻正坐在凳子上，神情自若，看不出一點悲傷難過的樣子。臉上的妝，頭上戴的首飾都沒有摘下來，仿佛她從進來之後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沒有動過。桌子上的飯菜品相完好，筷子放在一邊，茶杯裏更是空空如也。趙老爺輕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女孩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少。如今出了這種事，她受傷的程度比起自己來也是不相上下，而且剛才自己那種“大義滅親”的舉動顯然傷了她的心，若是不解釋一下，隻怕以後也沒法同在一個屋簷下了。
“小晴，我······”
“爸，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周雨晴站起身來，想要跪下，卻被一把拉了起來。
“你不用道歉，事發突然，我也沒有準備。沒想到連合安做事這麽狠，把我們家的顏麵都給丟盡了！”
“他是另有目的！”周雨晴失聲喊了出來，“爸，您一定要相信龍飛，他沒有臨陣脫逃······”
“我的兒子我當然知道，小晴。”趙老爺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他從小就膽大，有擔當，怎麽可能會臨陣脫逃呢。”
“那，那您剛才為什麽······”
周雨晴的眼神裏閃出一絲茫然，她不理解趙老爺身為商會的副會長，被人家打上家門以莫須有的罪名帶走在軍中身居要職的兒子，竟然絲毫沒有反抗的意願。盡管她知道這件事的起因，但是這樣的反應，還是讓她大為不解。
“小晴，你沒有接觸過上層，有些事情你不了解。連合安這個人，別看年紀不大，做事風格比起他父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是土生土長的蘭匯人，又在這裏做了好幾年的鎮守使，除了他父親，沒人能在這個地方限製他。所以，我配合不配合根本不重要，你明白嗎？”
“可，可是······”
“我知道你愛小海，怕他出事，我何嚐不是這樣啊？在蘭匯咱們鬥不過連合安，但要是到了北都，情況就不一樣了。”
趙老爺眼睛稍微往茶杯那裏瞟了一下，周雨晴立刻心領神會，倒滿一杯茶水遞到他的手裏。將茶水一飲而盡後，他接著說：
“北都我認識不少人，有些應該可以跟連指揮使說上話。我明天就去那，打點一下關係。這件事多半是他們內部爭鬥，把小海給牽連了。隻要各方麵疏通好了，應該就沒事了。”
最後一個問題解釋清楚，趙老爺長舒了一口氣。畢竟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大風大浪還是見過一些的，所以在剛才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該怎麽辦，所以並不慌張。然而，周雨晴此時卻沉默了，她知道這件事情多半是因為自己，而不是像趙老爺說的那樣。如果自己什麽都不做的話，趙闊海非但不能脫險，反而會遭遇更大的災禍。看到他準備離開，周雨晴突然喊道：
“爸，您不用去北都了。”
趙老爺收住了腳，回頭看著她，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件事情，我大概知道是因何而起的。”
“你知道？”他快步走到周雨晴麵前，“知道什麽，趕緊都說出來！”
“我也隻是猜測，而且我不能細說，若是聲張了，咱們都可能會有殺身之禍。”周雨晴說著咽了口唾沫。
“看樣子你還知道不少，倒是把我給弄糊塗了。”
“您剛才說了，蘭匯是連合安說了算。如果我去找他，龍飛多半就沒事了。隻是······”
空氣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了，周雨晴停下話語，深呼吸了一下。她倒滿一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輕聲言道：
“隻是，恐怕以後我不能再給您二老盡孝，給咱們家傳宗接代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趙老爺問道，“小海被抓，難道是因為連合安對你······”
“多半是這樣，我不能再說多了。不過也有可能真像您剛才說的那種情況，龍飛是被牽連的。具體是什麽原因，容我去試探一下吧。”周雨晴歎了口氣，“如果真是我說的那種情況，就怪我命不好吧。”
趙老爺看著自己剛過門的兒媳婦遭遇這種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此時此刻，兩人不約而同地萌生出一種無助感。在這座他們土生土長的城市裏，想要決定自己的命運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有人會因為自己的私欲，就剝奪了他人對於美好生活的向往。盡管他們內心是多麽的抗拒，但在這樣的世道下，獨善其身已經難能可貴。若是能挽救別人，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趙老爺本打算讓周雨晴住在趙家，但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如果連合安真的是為了得到她而逮捕趙闊海，那麽她待在哪裏隻會連累哪裏。周雨晴顯然不會那麽做，帶著弟弟妹妹離開趙家大院，回到了自己的破宅院裏。一直跟在身邊的周雨馨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要是擱在以前，她絕對會風風火火地替姐姐出頭，鬧個天翻地覆。可自從她被關押過之後，性情上有了不小的變化，仿佛調校好的機器。周雨傑看了看時間，發現自己該歸隊了，於是跟姐姐道別。臨走之前他答應幫姐姐打探一下連家那邊的情況，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等她們姐妹倆回到周家大院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直接愣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