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周雨晴突然收住話語，手捏著裙邊，輕輕歎了口氣。還沉浸在爭辯之中的周宣竹並沒有意識到女兒的反應，腦子裏還在想著下一句話該說什麽。而周雨馨似乎是知道姐姐心裏想著什麽，將凳子挪過去坐在姐姐的身邊，拍拍她的肩低頭查看情況。就在這時，周雨晴突然站起來，把毫無準備的兩人給嚇了一跳。
“爹，實話跟您說吧，其它事我都能包容理解您，可今天這事我必須和雨馨站一起！您要是擔心沒人伺候，等闊海回來我讓他給您買幾個傭人天天伺候您。但我不允許你往家裏隨便招女人來！我娘在天有靈，也絕不容許你這麽做的！”
這突然的一聲怒吼不僅把周宣竹和周雨馨嚇得渾身一激靈，還把正在東跨院小門外不遠處休息的紅雲和在廚房偷吃東西的周雨彥給引了過來。他們倆一起悄悄走到東房門外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然而剛走到門口，就被恰好回頭的周雨晴看了個正著。她舉起左手指著兩人，厲聲喝道：
“看什麽看？給我出去！”
要說在平時，周雨晴是絕對不會這麽說話的，倒是周雨彥會經常如此。但在這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的氣場給鎮住了。周雨彥和紅雲二話沒說，低著頭快步走出了東跨院，好像多遲疑一秒就會被她吃了似的。
“夠了！你們倆這一唱一和的，想造反啊？”周宣竹拍案而起道，“找個老媽子回來你們就大呼小叫的，我要真找個女子續弦，你們還不得把房子給點了！”
“合著這還是我和我姐的錯了？爹，我不再說別的了，這個家裏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雨馨拿起桌上的茶壺，打開蓋子把裏麵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大踏步走出門去，下台階時還不小心踩空了一下差點跌倒。周宣竹和周雨晴看著她決絕而去的背影，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真是越來越沒救了，遲早得跟雨傑一個樣子。”周宣竹搖著頭躺在榻上，“你這個當姐姐的也不知道管管妹妹。”
“我管她？我有時間嗎？咱家裏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掙錢嗎？您每天什麽事不幹就知道數落我！現在還往家裏帶女人，是打算從我每月那點工錢裏再摳出一點來養張嘴？”
“你······”
“反正別指望我去勸雨馨，她沒做錯。您要是還念及和我娘的情誼，就趕緊把那個家夥趕走。萬一雨馨想不開出了什麽事，我看您上哪後悔去！”
周雨晴眉毛倒豎著，臉頰泛著慍色，像一隻剛剛把入侵者趕出領地，餘怒未消的獅子。這件事的確觸及了她們的底線，因為這個家能過到現在而沒有分崩離析，跟他們的母親有著很大的關係。年少時無論他們多少次在外麵受了委屈，多少次無法忍受父親想要離家出走，都是母親在勸慰，保護著他們兄妹幾個。以至於在母親去世時，周雨馨的眼淚在下葬之前就沒有斷過，周雨傑足足跪了三天沒起來過。而周雨晴雖然沒有像他們那樣，可在母親入土為安後，她卻突然一病不起，把全家都給嚇了一跳。原來，她為了不讓外人看笑話，一直憋在心裏，活活把自己給熬病了。
“最後再跟您說一次，趕緊轟走那個家夥。等闊海回來，就由不得您了。”她離開了東跨院，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周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當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自己要做的事情。它們看似各自獨立，互不影響，可是冥冥之中卻又隱藏著什麽關聯。這幾條線將會隨著一個人的到來而匯集在一起，產生令人始料不及的“大爆炸”。
兩天後一大早，周雨傑就潛入城區，在電報局附近埋伏起來。因為今天，副指揮使張晉齡要給新成立的電報局剪彩，連合安也要出席。對於煙幫來說，這是他們最後的翻身機會了。盡管他們不知道這次行動之後能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但對於他們來說，隻要能殺死連合安，替自己的兄弟報仇，後麵的事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待在既定好的狙擊位置上，周雨傑握著步槍，瞄準著電報局大門口，一動也不動。根據計劃，他必須在人員最密集，最嘈雜的時候出手，這樣才能保證自己能夠逃脫。可他心裏清楚，人越多越不容易命中目標，一旦失手還不如不出手。可惜的是，他沒有任何決定權，隻要當家的下命令，即便是火坑他也不得不跳。此時此刻，他開始想念自己的母親，想念自己的兩個姐姐，想扔下手中的槍，跑回家去給她們一個驚喜。不過他怎麽也想不到，用不著回去，他的孿生姐姐馬上就會給他一個驚喜。
根據之前的安排，周雨馨帶著女子中學的十餘名同學準備停當，到指定地點跟林木他們會合。經過北都事件後，許多學生都不敢再請願，生怕丟了性命。周雨馨連哄帶騙才拉來十幾個人，就這還有幾個臨陣脫逃的。看到這種情況，她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她自己的心裏也不是那麽有底。
“還有兩個小時，張晉齡就會在電報局門口剪彩了。咱們必須在之前趕到附近，然後見機行事。”林木說。
“這肯定沒問題，但是你們學校就來這點人啊？”
原來，林木這邊一共才隻有六個人，還什麽傳單條幅都沒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郊遊的。周雨馨本指望著他能多帶點人，沒想到比自己這邊還少，臉上不免露出失望之情。為了安撫她，林木特意把她叫到一邊，低聲說：
“你別看我這人少，都是精銳，不比你們差多少。”
“你少來！前兩天是誰信誓旦旦跟我說你們這些大小夥子不當縮頭烏龜的？沒想到全都是孬種！”
“我能有什麽辦法啊？不是沒組織，實在是沒多少人敢來啊。都被魏廣源嚇破膽了，生怕丟了性命，能有這幾個人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