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雲煙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做。她一手抱著酒壇,一手舉著杯子,不斷把又苦又澀的烈酒灌進嘴裏,多的流淌出嘴角都滿不在乎。
她半眯著眼睛,糊如迷霧的視野裏映出一個人,耳畔傳來遙遠的聲音。
“小煙你在幹什麽!”這麽多年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厲聲地對她說話。
“你瘋了嗎?”他第一次粗魯地把她從地上拽起來,眼裏盡是怒火與失望,“馬上就是你上場,是你和陶賓落的對戰!”
雲煙手裏的酒杯被一把奪了過去,摔在了地上。脆響聲裏夾雜著他的憤怒。
“你代表的是三元派,你現在不隻是你自己!”白硯聲調又提高了幾分,終於他似乎再也不想說什麽了,“我去幫你退戰,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他轉身就走,也不想聽她作任何解釋。雲煙也不想解釋,她咬著下唇,渾身都在顫抖,然後忍住哽咽,保持平靜地對他說:“別走,我可以去。”
“你這幅鬼樣怎麽去!”白硯回頭,卻看見雲煙拿著一柄劍,紅著的眼睛裏閃著光,盡顯狂燥之意。
“你等著看吧。”雲煙抬頭用那雙眼睛盯住了他。
白硯怔住了。
雲煙記不清楚她究竟是怎麽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站上了台。至於中間有沒有摔倒都已經不知道了。而對麵的陶賓落的表情在月色之下是驚訝還是孤疑,或者竊喜也說不準,她也全然不記得了。
隻知道渾身濃烈的酒氣壯膽讓她狂燥了不少,手裏的浴鳳似乎也發生了什麽變化,耳畔裏時常幻聽似地聽到鳥鳴,除了周圍的燈火,天下的目光,還有手裏浴鳳身體散發的紫色光芒,至於為什麽會有這奇怪的光流轉在劍柄也根本不清楚。
身邊議論紛紛的人群都如螞蟻一樣被自己踩在了腳下,自己正俯視著他們,他們發出的嘈雜聲音更加令自己憤怒,腦袋被一種衝動與狂怒所占有,理智那一刻徹底地碾碎。
雲煙抬頭望了望天空,那潔白的月盤上一閃而過一隻鳥的影子,它好像有著五彩流光的冠,飛得自由又張狂。
為什麽呢?為什麽自己要喝酒呢?自己為什麽要傷心,憤怒與狂躁呢?
眼前似乎有鐵扇張開,貼著發絲滑過,雲煙下意識地用劍一擋,發出“錚”的一聲金屬撞擊聲,雲煙感覺自己內心的怒火點被一觸既發,頓時無名之火升起,更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流轉過全身。翩翩折扇已然化為利器刺來,劍柄翻轉,借力格擋拍開,又低身挺劍,滑行三步再劍影飛花亂墜地蓋上。
雲煙眼前還很迷糊,步伐淩亂,帶出八分醉意,劍舞得毫無章法,全是憑著直覺在攻擊與防守。
看著陶賓落靠近的那張臉,雲煙睜大了幾分眼眸。
“白硯,你這個樣子挺不了幾天了,我們該走了。”白夢背對著自己。窗戶後白硯一臉虛弱,眼角暴露出可怕的藍色裂紋,一直蔓延到下麵的皮膚上。
“等大會結束我立刻就走。”白硯偏過頭去。
“你不會說真的吧,那天你應該直接婉拒,你和她千萬不要有半點聯係!”白夢冷冷地道。
“我知道,”白硯隻好說,“我不會和她怎麽樣的。我有自知之明。”
“可你還是非要等到大會結束!”
“我答應她了,會等她到會後。”
“可是你撐不到的,這事遲早要敗露,我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
“你怎麽變得這麽愚蠢!”白夢大怒。
“其實從我們被師父收養的那天起,我們就已經愚蠢得一發不可收拾了,這種事無論怎麽收場結果都不會太好。”
白硯苦笑道。
雲煙躲在窗戶後麵,靜靜地聽著他們這幾天來唯一有的一次談話。心沉到了海底,海水般的寒冷滲到了骨子裏。
垂著眼眸,咬著嘴唇,失魂落魄,可她終究沒有勇氣衝進去問這一切的真相,她做不到,也害怕真相的殘酷。
她以為喝點酒睡一覺就能忘記,或者以為這不過一場噩夢,她會醒過來,然後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樣看待他們。
但是烈酒卻不斷地燒灼著她的心,這段段畫麵根本忘不掉,隻有醒時換來更加痛苦。
她真的希望這就是一場不要醒來的夢,永遠留在美好的幻境不要麵對殘酷的現實。
但,耳旁又是呼嘯的風聲,又是“錚錚當當”的聲響,卷起令人窒息的旋風與近在咫尺的呼吸聲生生地把她迷離的思緒拉回來。
“出神了這麽久,你還要我陪你玩多久?”陶賓落顯然對她的狀態十分不滿,手裏的鐵扇幾乎被玩成了飛盤。
雲煙咬緊了牙,酒勁又上來幾分,緋紅色的臉頰與手裏冷銀色的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內心已然絕望,現如今也隻是勉強支撐著。
閉上眼,幾乎放棄之際,卻猛然又想起她剛才說的話,那借著酒勁說出來的狂話:“你等著看吧!”
白硯此時第一回來到台下,他正看著自己步步後退,正要挫敗而放棄。
雲煙眼又一次紅了起來,先前在體內流轉的一股奇異的力量再一次不知為何狂盛起來,劍身的紫光似乎耀眼起來,蓋過了星月之光。
耳畔響起了一聲清明嘹亮的鳥鳴,手裏的劍突然被什麽一拉,雲煙身體就順勢向前撲,恰好躲過了由身後飛旋而來的鐵扇。而接下來那隻拉著浴鳳的無形之手指引著雲煙,竟然頃刻間就扭轉了局勢。
隨後更神奇的是雲煙腦中掠過一個人影,似乎是一名紫衣女子,她執劍而立,突然朝著空氣發招,步伐淩而不亂,動作張狂而恰到細微,劍式強勁夾風,氣勢咄咄逼人。
雲煙下意識地就照著她的動作使起了劍,依葫蘆畫瓢,卻有驚人奇效。
陶賓落被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他震驚地瞪起了眼,竟然一個失誤被奪下了武器,沒了武器他便隻好赤手空拳,卻不料雲煙衣擺瘋旋,劍尖更為瘋狂,似手就要不管不顧地刺進他的心髒。喝了酒的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啊,陶賓落心生起了畏懼,居然狼狽地躲閃,無心再戰,不久就被逼到了台的邊緣。
最後,他被一把閃泛著冷意的劍刃直接抵住了喉嚨,金屬就貼著肉,分毫不差。
雲煙此時紅著一雙眼,裏麵不知醉意幾分,狂意又有幾分,清醒又有幾分。
沒想到,最後是她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