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離得太遠了, 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不行嗎？”
耳機裏傳來少女故作平靜的聲音，鴻也一愣。
行，當然行，怎麽不行——
這話都到嘴邊了, 鴻也的理智突然回爐, 把他差點就說出來的那些東西都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如果這會兒是在陸地上，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離得再近都沒問題, 甚至說不定越近他還越高興——
可現在是在水下。
四周太過狹窄，行動起來多有不便。
更何況他們目前尚未摸清楚這副本的底細, 也不知道是否會遇到危險。
如果真的遇到什麽險情的話, 鴻也沒辦法保證能夠在遭遇危險的一瞬間將明歌推出去。
他正思考著該怎麽回話, 那頭的明歌卻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幹擾到了對方。
其實她剛才隻是單純想追上來，讓自己不至於掉地太遠。
但沒想到黑暗影響了她的判斷, 明歌不小心用力過猛，這才遊到了鴻也旁邊。
“繼續前進吧，不用管我。”
說完這句話, 她便關掉了無線對講。
之前鴻也就提醒過她：在水下說話會影響呼吸頻率、影響空氣的消耗。
因此若非必要，盡量少說話、多節省些力氣比較好。
誰知她說完之後，鴻也非但沒有繼續前進, 反而停下來衝她伸出了手。
——像剛才一樣扣住了她的手腕。
明歌微怔, 剛想掙脫, 對方卻拉著她的手放在了旁邊的石壁上。
順著水流，明歌被拉扯到了他的旁邊, 兩個人挨地十分相近。
但此時兩人都沒空去留意距離如何，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一幕上。
他們全身上下除了頭上沒有戴潛水帽之外, 其餘部位全都是裝備齊全, 手部當然也不例外。
隔著一層專業的潛水手套，明歌感受不到任何來自牆壁的觸感。
但那石壁卻在明歌的手指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忽然掉下了一層灰。
視野中頓時又渾濁了不少。
等到幾秒鍾後，灰塵漸漸散去，露出了牆壁上不甚清晰的字跡。
明歌精神一怔，還以為是什麽線索。
但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麵寫的是——
“今日賭酒：柳二欠孫大兩貫錢，日後還債。因無紙筆，刻字為據。”
下麵還歪歪扭扭地跟著寫了一個“二”和“大”，想來應該是那兩個人的落款。
“……”明歌緩緩心裏打出六個點，但並未因此就掉以輕心。
如果是正常行走的話很少有人會去注意頭頂的東西，但偏偏他們此時是遊在水中，所以鴻也才會注意到異樣。
這段話裏的內容雖然荒唐，但是這字刻的地方極其隱晦，是在整個廊道的頂部。
這種刁鑽的角度，實在很難讓人不去揣測他們的意圖。
明明直接刻在牆壁上不是更方便嗎？
——但仔細想想，剛才一路走過來的時候，明歌留心觀察過兩邊的情況，也伸手去觸碰過她覺得有異樣的地方。
但別說是刻字了，就連劃痕都很少見，現在再加上這個角度刁鑽的刻字就更奇怪了。
看這建築風格，應該跟他們應該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什麽情況下，會讓那些古人如此嚴格謹慎？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前進。
這次有了尋找目標，找起來就容易多了。不多時，他們又在另外一處找到了同樣的字跡。
“思念。”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除此之外沒有落款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內容。
但兩人能夠感覺得出來，這應該是除了柳二和孫大之外的第三個人。
剛才那個字據應該也是他寫的。
——直覺告訴兩人，這些記錄看起來不著調，實際恐怕很重要，沒準兒就和出口有關！
廊道漸漸變寬，不知道是不是明歌的錯覺，周圍似乎也明亮了許多。
從深度計的顯示來看，他們目前正處在持續上升的狀態。
突然間，視野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了一間屋子。
鴻也衝明歌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四下確認過一圈後，他又才回頭向明歌招了招手。
但明歌並不是那種需要一直躲在別人身後等待保護的那種人。
因此鴻也剛回過頭準備向她招手，就看見對方已經打著手電筒到旁邊觀察了起來。
“……”行吧，他早應該猜到的。
兩人互不幹擾，各自尋找線索。
這回明歌倒是在角落裏發現了一些魚蝦，不知道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光的原因，手電筒掃過去，那些魚蝦也完全沒有反應。
她專門挑那種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去找，企圖再找到隻言片語，但是並無所獲。
倒是另一邊的鴻也在轉了小半圈之後突然出聲道：“這裏應該是一處古墓。”
明歌動作一頓。
古墓？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鴻也沒有轉過頭來看她，但卻猜到了明歌心中的疑問。
他解釋道：“如果我沒差錯的話，應該是古墓，甚至有可能是墓群。”
“我們剛才過來的那一段路是廊道，現在這裏應該是屬於耳室。”
明歌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什麽室？”
鴻也：“耳室。”
反應過來這個詞沒那麽常見，明歌之前可能沒聽過，他頓了頓，解釋說道：“就是墓穴中的一部分。”
“一般來說，古代墓穴通常都會有一間主室、一間後室，以及兩間耳室。”
但這隻是平民階級的修法，貴族之類的還要更為複雜一些。光是地宮就分為前中後三個。
甚至還有家族墓群，其中布局錯綜複雜，不是一兩日就能建成的。
明歌暗忱：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前他們在通道裏找到的那些文字就說得通了。
雖然她不如鴻也那樣了解其中理論構造，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上過學的人，對於古代的埋葬方式也略有耳聞。
舊時的人大多信仰宗.教、看中風水。為了鑄造墓穴，不惜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其中，有人不願意死後被人知曉墓中辛秘，鑄造過程中不允許工匠同外界接觸，更有甚者還會殺死工匠為其殉葬。
鴻也沉思片刻：“能夠被拿來當作副本，並且還如此龐大的，生前身份恐怕不低，可能還會有一間明殿。”
明殿，也被稱為冥殿。
其地位相當於會客廳，所以整體布局也是按照墓主生前所住的家的正廳來布置的，其中所擺放的那些家具，或者說冥器，大多都成了後世人手裏的古董。
因為是會客廳，所以明殿距離墓穴的入口最近。
鴻也：“找到明殿，基本上也就離出口不遠了。”
明歌：“……”
為什麽鴻也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得懂，連在一起就變成了天書？
不過明歌並不是那種不懂變通的人。
時間緊迫，她沒有追著鴻也問他說的那些究竟是什麽東西，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問：“我們要怎麽去找你說的那個明殿？”
鴻也沒有說話，他拿起手電筒轉了一圈，果然在另外幾個方向看到了幾個黑洞洞的甬道。
從外表上來看，似乎和他們剛剛走過的那條路沒有什麽區別。
“各個殿室相通，既然我們找到了耳室，明殿應該也不遠了——”
鴻也話鋒一轉，皺著眉道：“但是我不能確定，這個副本是否和我認知中的墓穴一樣。”
男人手持電筒，看著多出來的那幾個甬道，神色有些凝重。
他既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如果是的話，隻需要再走一個房間，他大概就能摸清楚這個墓穴的設計結構。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如果這真的是個真真實實的古代墓穴的話，情況可就有些複雜了。
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有些權貴人家擔心後世人覬覦自家的寶藏，會在製作墓穴地宮的同時，裝上許多機關。
一旦有人闖入主室或是企圖帶走墓裏的東西，那些機關就會啟動。
而那些所謂的機關術，就連鴻也也隻是略有耳聞，從來沒見過真的。
假如是在陸地上還好，以明歌的身手並不需要他多擔心，可他們現在是在水中，行動並沒有那麽靈活自如。
要是真的碰上了，恐怕就有些棘手了。
耳室之所以被稱為耳室，就是因為它是像耳朵一樣對稱地分布在墓穴的兩側的，正常情況下，隻會有一個甬道，用來和其他殿室相連。
但眼前這個房間卻是有好幾個甬道。
是故意設計幾條死路來迷惑人？還是說這其實是個墓群，一個耳室有許多個墓室相連？
“……”
明歌聽完他的分析，欲言又止。
又是盜墓又是機關術什麽的，這確定不是小說裏才有的情節麽？
可轉念一想，他們現在是在副本中，哪怕是再奇葩的劇情設計，也不足為奇。
“怎麽了？”
鴻也正在思考應該選擇哪條路，一回頭就發現明歌正一臉奇怪地看著自己。
明歌沉默了兩秒，“沒什麽。”
她轉移話題，問：“說起來，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之前把鴻也當作普通人的時候她倒還沒覺得有什麽，心安理得地就接受了對方“科研學者”的設定。
可現在知道對方也是個玩家之後，她就忍不住有點疑惑了。
鴻也既然是個玩家，那應該是和她來自同一個時代的人——
所以對方現實生活中究竟是做什麽的？為什麽他好像什麽都懂億點點的樣子？
果然，鴻也聞言也很詫異。
“多嗎？隻是隨手翻過幾本書，都了解過一點點而已。”
明歌：“………”
好的吧，她懂了，億點點。
*
“行進繩被拖下來了。”
幾分鍾後，他們在一處亂石後找到了被卡在那裏的行進繩。
繩子的另一端完好無損，應該是他們“之前”固定的地方失效了，繩子被拖下了水，最後卡在這塊石頭縫裏，讓他們誤以為行進繩還在岸上卡地好好的。
同時，比較棘手的一點是：繩子是在室內被卡住的，他們根本分不清楚，這條繩子是從哪個甬道裏被拖出來的。
也就是說，想要靠著行進繩“原路返回”的這個方法是行不通了。
——但兩人倒是一點都不慌張。
“和我猜的沒錯。”鴻也將那段繩子收好，十分鎮定。
“現在怎麽辦？”
明歌在幾個通道口轉了一圈，最後回到了他們發現行進繩的那塊大石頭旁邊。
這塊石頭放在這，著實有點突兀，看起來倒像是從哪裏掉下來的。
她又舉著手電筒轉了小半圈，最後在巨石的左前方發現了一個甬道略有些不同。
這個甬道的洞口明顯要比其他幾處要大一些，並且還有損壞的痕跡。
“是盜墓人？”
鴻也也發現了這裏的不對勁。
但是他搖了搖頭：“不像。”
如果是盜墓人的話，他們隻用搬走東西，沒有必要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這墓穴埋在水下，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他伸手在牆壁上摸了摸，但卻並未像之前一樣出現掉灰的情況。
鴻也遲疑片刻，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也許是有某種大型動物也說不定。”
明歌剛想反駁他，十來米深的水下能有什麽大型動物——
耳機中忽然傳來一陣滋滋的電流聲，那頭多出了一道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
“終於聯係上你們了！”
兩人對視一眼，這是他們的隊友？
明歌：“你是誰？你在哪？”
“我是…滋…飛…宇…我在………”對方呼吸急促，再加上電流聲嘈雜，後半段居然直接消音了。
又過了兩秒，耳機裏再度傳來對方的聲音。
這一次，比之前還要急切！
“這鬼地方有個…滋滋……你們快——”
有個什麽？
信號幹擾太強，明歌根本就沒聽清楚那個叫什麽飛宇的人究竟說了什麽。
但總感覺不是什麽好事。
明歌眼皮狂跳。
她剛想出聲詢問，忽然渾身一怔，明明什麽都沒發生，卻本能地意識到不對勁。
腦海中久違地拉響警報！
下一秒鍾，鴻也動作迅速地從背後撲上來，一把將她拉至巨石背後——
還有燈光！
別動！
明歌想要關閉手電筒，鴻也卻將她一雙手都扣地死死的，讓她根本無法動彈。
僵持之際，幾乎是那一瞬間，餘光之中，地上忽然飄過來一道龐大的黑影，兩人動作一僵，同時怔住了。
好巧不巧，那道黑影正是從明歌剛才準備進入的那個甬道裏飄出來的。
一片陰影籠罩在頭頂，明歌像是有所感應地抬起頭。
視線清晰的那一瞬間，繞是明歌也不由得變了臉色，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此時此刻，就在他們頭頂正上方，居然有一隻白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