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幾分鍾之後, 明歌麵色如常地從肉鋪中走了出來。
兜裏還揣著三個人皮錦囊。
屠夫並沒有真的賣給她整捆的人皮, 反而是不情不願地轉身去屋子裏給她拿了幾個錦囊。
看對方一臉肉痛的模樣，道具的數量似乎是有限的，為了以防萬一，明歌還多買了一個。
拿到錦囊之後, 她便快速朝東市趕去。
和北市差不多, 街上隔兩步就能看見玩家的身影。但明歌晃眼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那三個人的身影。
不過想想這也是意料之中。雖然他們已經知道了大致的名稱, 但那具體是什麽東西還是得從頭找起。
最起碼，到了東市之後, 明歌就覺得, 應該不僅僅是找個“水鬼”那麽簡單。
和北市的食鋪遍布不同, 東市這邊似乎更加偏向於紡織服飾這一行的，一眼望去花紅柳綠的, 全是成衣鋪子擺在外麵的樣衣。
這樣的地方，連條河都沒有，又哪來的所謂的水鬼呢？
就在她這麽想著的同時, 旁邊也傳來了其他人的對話。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水鬼嘛……”
明歌回過頭，發現是一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女。
兩人應該是臨時組的隊, 表麵上看起來都是那種有些真本事的玩家, 這會兒卻就線索的分析起了分歧。
“也許不是真的指水鬼, 而是和水鬼有關的什麽東西。”
“——不過既然都有大妖了，萬一哪隻水鬼修煉成人了也說不定呢？就像剛才那個一樣, 也許東市這邊的突破口也是那種觸發型NPC。”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男生頓了頓，“不過我還是覺得, 相關物品的可能性會大一點。畢竟這個副本隻有四個小時的時間, 背後的劇情應該不會太複雜才對。”
和水鬼相關的物品嗎？
看著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明歌陷入了沉思。
理論上來說，兩人分析地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明歌更在意剛才那個男玩家說的那句關於劇情支撐的話。
如果跳出玩家的這個身份，從設計者的角度出發來思考的話，在某種意義上，劇情的複雜程度的確是和規定耗時成正比的。
畢竟副本存在的意義就是拿來被玩家們所破解的，即便是有難度也隻是時間問題，不可能設計出一個無法在規定時間內過關的副本——那樣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將所有玩家都殺了算了。
和水鬼相關的物品麽……
明歌仔細搜尋了一會，最終將注意力落在了一家裁縫店內。
從表麵上看去，這家店似乎和其他的店鋪也沒什麽區別。店老板是個胖胖的普通女人，長著一張大眾臉，明歌進門之後，她隨便招呼了一聲就繼續做事去了。
唯一的區別是，這家店裏不僅可以量做衣服，還特意勻了一個玻璃櫃展示台來販賣針線材料。
半晌後，明歌若無其事地從店鋪裏走出來，而她的腰包裏則多了幾份用水鬼的頭發做成的黑色絲線。
剛走出店鋪沒多久，她就迎麵碰上了方賽文。
瞥見明歌，對方也愣了一下。
“明歌？怎麽隻有你一個人？”
他把明歌拉到邊上，“你那個朋友他們沒和你一起嗎？”
明歌搖頭。
西市距離東市最遠，南市和東市的距離則要稍近一些。明歌原以為他們兩邊的人可能會先一步匯合，但聽方賽文這口氣，很顯然對方來的時候也沒碰上那兩人。
——該不會是出什麽問題了吧？
明歌皺眉，低聲問：“西市的東西拿到了嗎？”
方賽文點頭，為免被人偷聽，他也同樣壓低了聲音，“說是魑魅，但實際上也就是個玻璃瓶子，裏麵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東西，看起來像是空的。”
他說著，便從包裏拿了個玻璃瓶子出來在明歌眼前晃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收了回去。
明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方賽文輕咳一聲：“你呢？東西拿到了嗎？我看你剛才從那個裁縫鋪子裏出來，水……那什麽也找到了？”
說到“水鬼”的時候，巷口忽然有人經過，方賽文連忙改了口。他有些不快地往外瞥了一眼，那個玩家裏麵轉身就跑。看那方向，應該是往最近的裁縫鋪去了。
方賽文：“嘖，被聽到了啊。”
明歌：“聽到就聽到吧。”反正對方進了裁縫鋪之後也不一定就能一眼看出來是要買什麽。
相比之下，明歌更在意方賽文的態度。
她瞥了眼方賽文的腰包，又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方賽文一臉真誠：“……雖然我欠了你幾次人情，但是這種關鍵時刻，為免辜負信任傷及情分，我覺得可能還是要稍微走走形式比較好——你說呢？”
“……”
說來說去，就是不信任，怕對方拿了東西臨時變卦唄。
正好，明歌也不怎麽信任他。
命長的人都知道，即便是再親近的關係，在這種命運攸關的時候，還是稍微留點心眼兒比較好。
那種能夠放心交付後背的，大概是隻有中二漫畫裏才有的吧。（注）
明歌這麽想著，將剛才得到的水鬼的頭發拿了一份出來。而對方則是重新拿出了那個玻璃瓶。
之前方賽文手裏就已經有了一個錦囊了，所以正好是一樣換一樣。
兩人同時鬆手，順利地完成了物品的交換。
明歌拿起那個玻璃瓶在陽光下看了看，雖然粗略看過去像是什麽都沒有似的，但仔細觀察後又隱隱約約似乎能看見有一抹東西正在瓶身中流動。
看起來倒像是後世那種氣味瓶。
隻不過，這個玻璃瓶裏裝的，恐怕要比氣味瓶獵奇多了。
明歌將玻璃瓶也放進錦囊中，三樣物品湊在一起，她明顯感覺到像是卸去了某種壓力一般，渾身頓時輕鬆了不少。
——看來他們的方向是對的。
“走吧，去南市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兩人毫不遲疑地往南市的方向趕去，可隨著他們越往南邊走，街上的光景就越來越奇怪。
起初兩人還沒怎麽注意，可隨著越來越多的NPC步履匆忙地往其他方向趕，明歌也漸漸品出味來了。
“請問——”方賽文伸手攔了兩個NPC，可還沒等到他把問題問完，對方便直接擺擺手，像是在躲什麽似的，匆忙離開了。
晴日的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到了烏雲背後，整個天都顯得陰沉沉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凝重，突如其來的冷風再加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氣氛頓時更加蕭瑟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歌心一沉：“南市上肯定出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再次加快腳步。
“那個……”好不容易瞧見幾個玩家，方賽文正要和他們搭話，卻突然發現對方臉色一變，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們背後——
“小心！”
方賽文頭都沒來得及回，忽然就被明歌狠狠推了一把。
他踉蹌了兩步，還沒站穩著，又是一道勁風打了過來——
隻不過這次不是往他身上打的。
“你沒事吧？”
胖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方賽文回頭一看，發現對方正跟在一個老頭身邊。
再看看那手持扁擔挑子，氣定神閑地做著武學起手架勢的那個老頭，不是之前賣他們武功秘籍的那個腳客還能是誰？
老頭長歎了一口氣，“鶤吾，這些人和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方賽文愣愣地看著小老頭，這一刻忽然覺得對方的形象在他心中簡直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是那種不出世的大俠一般，表麵上看著貌不驚人，實際上早就實力非凡看破了紅塵。
果然這就是掃地僧麽？
難不成那本武功秘籍上麵寫的東西都是真的？
鶤吾袖子一拂，那道勁風便消散在了空氣中。
聞見方賽文和明歌身上傳來的那種特殊的味道，他頓時就狠狠地皺起了眉頭，額頭青筋暴起，像是在竭力忍耐著什麽。
“……又是這個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明歌身上，一張俊俏的臉忽然就扭曲起來，一會是麵對美食的強烈欲.望和渴求，一會又是深深的嫌棄與厭惡，兩種極端在他身上交替上演，整個人就像是魔怔了一眼。
他看著明歌，笑容詭異：“原本想把你留到最後的……結果你卻這麽不聽話。”
“那就先把你殺掉好了——”
說著鶤吾忽然就動了起來，方賽文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小老頭，想請他幫忙，“前輩——”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話都還沒說完，一轉眼就看見那位世外高人掃地僧麻利地將籮筐往肩上一挑，拎著東西就要跑！
胖子一把將人拉住：“老前輩？！！”
“你難道不是要救人嗎？怎麽都還沒開始動，自己就先跑了！”
“我勸了他不聽我又有什麽辦法！小老頭就是個賣貨的，打不過，傻子才不跑！”
一旁的方賽文滿腦子問號：“你打不過他？你不會降妖除魔？！”
小老頭：“那已經是我太太太太師爺的事了！”
那你剛才說得那麽高深莫測！
方賽文不死心：“可是你不是還出了武功秘籍嗎？！”
老頭一愣，頓時尷尬了，“我就隨便扯了兩句，還真有人信啊？”
方賽文：！！！
鶤吾冷哼一聲，雙手壓著力往上一抬，一道結界忽然就將整個南市街道都籠罩了起來。
“你們所有人，一個都別想跑！”
明歌咬咬牙，渾身肌肉繃緊，千鈞一發之際，胖子忽然朝她扔了一個東西。
“小明姐！接著！”
是個木頭娃娃。
木娃娃的正反兩麵既沒有臉也沒有頭發，就隻有頭頂戴著一個像是鬥笠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因為木材還是其他什麽原因，顏色看起來有些發灰。
——這就是那個戴灰鬥笠的男人？
明歌晃眼一瞥，忽然發現鶤吾在看見那個木偶之後動作明顯慢了一拍，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似的。
就是現在！
明歌連忙將那個木偶也扔進錦囊中。
幾樣物品湊齊的那一瞬間，忽然一陣光芒大盛。緊跟著街上少數幾個還沒離開的鬼突然尖叫一聲，四處逃竄！
她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鶤吾，卻在目光觸及的那一瞬間，頓時瞳孔微張！
和明歌想象的大功告成不同，鶤吾他，不僅動都沒有動，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目光鄙夷地像是在看什麽傻子一般，鶤吾冷笑道：“一個靠著祖上蔭庇的潦倒窮鬼，就連他本人都打不過我，你覺得他提供的東西會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