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這頭的明歌還在猶豫, 那邊的音樂卻已經響了起來。
帷幕緩緩拉開, 一束燈光從頭頂照耀下來，舞台中央慢慢升起一個高台。似乎是大明星要出場了，台下的尖叫聲越來越大。
周圍眾人紛紛動作起來。
旁邊的男伴先她一步跨了出去，側過身來優雅地向她伸出一隻手, 明歌心中萬般抗拒, 但還是不得不將手搭了上去，渾身僵硬地邁開步子——
如果對麵站著的是一個喪屍, 明歌可以在一秒鍾之內找出他渾身上下的弱點；
如果對麵站著的是一個敵人，明歌也可以在交手的瞬間判斷出怎樣出招可以將他幹淨利落地放倒。
但此時看著她眼前的舞伴, 明歌的腦子卻一片空白。
為什麽他們左右兩邊的人都跳的不一樣？
她該學哪一邊才好？
誰來告訴她跳舞究竟是要先出左腳還是先出右腳啊？！
眼看著明歌渾身僵硬地都快順拐了, 就在這個時候, 音樂的前奏結束，場上忽然響起了一道優美的——
呃, 貓叫？
明歌這下連腳下的舞步都顧不上了，匆忙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舞台正中央的旋轉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穩, 兩道聚光燈在高台正中間交匯。
而在那光芒的正中間，一隻身著華服的橘貓正對著麥克風流淚嚎叫。
“喵嗚～喵嗚～”
聽聽這淒厲的歌聲，除了胖子還能是誰？
“專心點, 愛麗絲。”
耳邊忽然響起男人的聲音, 明歌連忙回過神來, 這時卻發現她的身體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跳了起來。
雙腳在地上輕輕點觸，腰身柔軟地不像話, 僅僅是她愣神的這一瞬間，這副身子便一個高抬腿, 然後在舞伴的扶持下保持著高抬腿的姿勢硬生生地劈了個叉。
恰巧這時胖子飆了個極為慘烈的高音, 場下一片鼓掌尖叫。
“……”
如果是明歌的話，高抬腿完了之後，估計就直接踢上對方腦門了_(:з」∠)_
但不管怎麽說，至少劇情是可以走下去了。
胖子在台上“喵喵”地幹嚎，下麵的人卻像是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似的，伴舞們專心跳著自己的舞，台下的觀眾瘋狂地呐喊著，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明歌幹脆把控製權全都交給自己的肌肉記憶，在“喵嗚喵嗚”的歌聲中，木著臉“跳”完了開場。
可就在快要下場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腳下的地麵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舞伴注意到了她的反常：“怎麽了？”
明歌：“我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
對方一愣，連忙問：“你的腳沒事吧？”
“腳倒是沒事……”
明歌的目光下意識地去尋找方才被她踢開的東西，隻可惜這時候燈光已經暗了下來，除了通往後台的路還隱約可見，台上的景象已經看不大清楚了。
“辛克萊！”有男伴舞低聲喊了一句，“該下台了！”
“馬上來！”
名叫辛克萊的舞伴應了一聲，又連忙衝明歌低聲叮囑道，“不舒服的話就抓緊時間處理一下，撐過下下場就行了。”
因為涉及到換衣服之類的問題，男女伴舞的上下台的地方並不在同一個方向。辛克萊交代完之後便匆匆跑向了另一邊樓梯。
而明歌則是在辛克萊說完那句“下下場”之後，腦子便又自動多出了一段劇情。
在這場演出中，明歌所扮演的角色愛麗絲因為外表平平的原因，並沒有被安排多少劇目。
除了開場舞之外，然後就是第三場一段難度較高的雙人舞比較重要，後麵再出場的時候幾乎都是背景板。
所以辛克萊才會說讓她挺過“下下場”也就是第三場就行。
與此同時，另一隊女生戴著半臉假麵、拎著裙子從後台入口走上來。路過明歌的時候，為首的紅發女生明顯皺了下眉頭。
她催促道：“愛麗絲，你愣著幹嘛，快下去準備啊！”
明歌回過神，連忙跟上其他人的腳步。
然而讓人有些意外的是，下了舞台之後樓梯卻沒有結束，反而一直蜿蜒向下。
樓層與樓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窄，甚至於明歌都得彎下腰來才能夠堪堪通過。偏偏走在最前麵的那些女生卻像是一點都不意外似的。
“快走快走，一會又要開始了……”幾個女生推推搡搡地跑下樓梯，完全沒有分心去注意周圍的環境。
樓道裏的燈光說不上暗，但也算不上特別明亮，總讓人覺得陰森森的。整個樓梯裏也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息，像是有什麽東西發黴了似的。
兩邊的膩子粉牆上隆起一個又一個鼓包，明歌輕輕一碰，粉包便破開來，唰唰掉下幾塊牆皮。
……這麽潮濕的嗎？
明歌心中暗自記下，然後跟上大部隊回到了化妝間內。
*
別看那些表演者們在台上光鮮亮麗的，實際上越是大型的活動，後台就越亂。
一進門便是一地狼藉，服裝道具從口袋裏散落出來堆在地上；一排化妝鏡在牆邊一字排開，桌上化妝品七零八落地放地到處都是。
一群女生擠在房間裏翻找東西，換衣服的、找道具的、補妝的、聊天的、複習動作的，嘰嘰喳喳吵得人頭疼。
但有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是——
她們都戴著一張半臉假麵。
哪怕是表演結束後回到了後台也不曾摘下。
明歌不動聲色地走到鏡子前打量這個名叫“愛麗絲”的自己。
鏡子中的人似乎比她原本的身高還要高上幾公分。可能是因為穿著芭蕾舞裙的原因，身材也顯得更加修長柔美，看得明歌有些說不出來的別扭。
而她的臉上同樣戴著一個銀色的假麵。假麵遮住了她大半的麵容，隻露出一雙屬於明歌的眼睛和不自覺抿緊的大紅唇。
她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自己的假麵，這時旁邊卻忽然傳來一道軟糯的聲音。
“愛麗絲？聽說你受傷了？”
明歌轉過頭去，隻看見一個黑發小姑娘拿著醫療箱衝她快步走來。對方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卻同樣戴著一個半臉麵具。
在她走近的時候，係統並沒有跳出一段劇情來提醒明歌對方是誰。
於是明歌謹慎地搖了搖頭，有些戒備，“沒有，不小心踢了一下而已。”
“那就好，嚇死我了。”小姑娘明顯鬆了口氣，將手中的醫療箱放到一邊，又轉身跑去拿了一條粉嫩又蓬鬆的長裙。
“……”看見長裙的同時，明歌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鍾，對方便把裙子遞了過來。她說：“下場是你的雙人舞，你趕緊換衣服吧，要不然一會就來不及了。”
“……好。”
明歌接過裙子的時候，幾乎整個手都在顫抖。
平心而論，衣服好看歸好看，但要是放在平時明歌頂多也就看一眼，絕對不會往自己身上套。畢竟打起架來還是短袖運動褲方便一點。
現在又是跳舞又是穿白紗長裙的，這副本讓她情何以堪。
小姑娘見她光說不動，催促道：“快換上啊，愣著幹嘛？”
“……馬上換。”
明歌沉默一瞬，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鏡子開始換衣服，與此同時，她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看見艾米了嗎？”
“艾米？你問她做什麽？”
女孩一邊說一邊幫她整理衣服，整個裙子外籠著一層紗，又蓬又長地，明歌總覺得她稍不注意就會踩到裙擺。
“……馬上就要到她的單人舞了，這不是有些擔心麽。”
明歌確實有些擔心。
按照劇本的進程，這會愛麗絲的原身已經剪壞了艾米的演出服。此時的艾米估計也已經死了，隻是還沒有被發現而已。
像這樣的副本，原身既然和死者出現了交集，那麽死亡現場肯定會留有一些指向原身的線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歌很快就會成為嫌疑人之一。
當務之急，要麽是趕緊銷毀證據，要麽就是想辦法把那個證據和自己撇清關係。
她得先搞清楚，艾米死在哪了才行。
女孩撇撇嘴，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就有人插嘴道：“別人可是要做首席的人，這會自然是在她自己的化妝間裏咯。”
說話人一頓，忽然又道：“說真的，其實我覺得愛麗絲你跳得比她好多了。也不知道艾米是怎麽被選上的。”
周圍又有幾個女生附和了兩句，聽起來仿佛像是在為明歌抱不平似的，但明歌卻隻是笑了笑，並未立刻接話。
越是這種自由度高的副本，越需要謹言慎行。
如果是沒什麽經驗的新人的話，這時候很有可能為了所謂的避免OOC便想也不想地附和她們。
殊不知此時為了合群所說的這些話，將來就會直接將“嫉妒”的名義坐實，然後引火燒身。
那幾個人越說越起勁，笑得花枝亂顫。
明歌卻突然笑眯眯地開口道：“你們別這樣說。”
“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艾米其實也挺好的，團長他們既然決定選她，就一定有他們的理由吧。”
“我跳好我自己的那一部分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明歌可以發誓，她這輩子都沒說過比這更表裏表氣的話了！
不過表也有表的好處，似乎是沒想到私下裏總是說酸話的愛麗絲居然會這麽回答。
眾女一愣，頓時神色各異，繽紛得很。
“……”
最後還是最初開口的那個人站出來尷尬地打了個哈哈，轉移了話題，這事就這麽掀過去了。
幾人散開之後，先前給明歌遞衣服的那個黑發女孩又才走上前來，小聲地問她：“愛麗絲，你現在真是這麽想的嗎？”
明歌動作微頓，不動聲色地問：“怎麽了？”
“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黑發女孩撇撇嘴，一邊幫明歌拉好背後的拉鏈，一邊小聲嘀咕道：“她們其實心裏都嫉妒呢，就是不敢當麵說出來，想拿你當槍使……總之，都不是什麽好人。”
她話音剛落，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嬌喝。
“黛！我的羽毛扇呢！你把道具收拾到哪裏去了！”
名叫黛的小姑娘連忙應了一聲，然後轉身跑去拿道具。
而那頭，又有一個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愛麗絲準備好了嗎？該你上場了！”
是福是禍都躲不過了。
“我準備好了。”明歌歎了一口氣，拎著自己的裙擺站了出來。
“準備好……”報幕人先是一愣，然後又才憑借著自己良好的專業素養，硬生生地把後麵幾個字給說完了，“……好了就上去吧。”
明歌點點頭，沉著一口氣提裙上樓。
本應該是柔美蓬鬆的白色紗裙，愣是被她走出了上陣殺敵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