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
浮鄞皇城內多種植桃樹,到了三月春風吹過的時候,一簇簇粉色的桃花開始盛放在枝頭,很快就紅遍了一條條街道,紅滿了整個浮鄞皇城。
然而桃花花期短暫,紅不過十幾日便漸漸凋零,然後抽出一茬茬的新芽,最後綠遍了整個皇城。
楚雪柔如往日一般站在雅間的窗台邊,看樓下街道上的桃樹在風中微微搖曳。
自從上次易離把她帶回雅間又匆匆離去後,楚雪柔已經有十六日沒再見過易離。她至今都還記得易離要離開時自己那種不舍難過的心情。每每想起來,楚雪柔都羞得無地自容。
就因為人家半路殺出將自己帶回,楚雪柔的身心一下就放開了許多。非但不反感易離一路抱著自己回雅間,還在人家要走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句,“王爺可否留下來陪我?”
自那日之後,楚雪柔就一直在為這句話自我反省。雖然她身陷風塵之地,但好歹也是個幹幹淨淨的未出閣的女孩子。居然會坐在床上對一個不是自己夫君的男子說出這樣的話!
楚雪柔記得,這樣的行為在《女德》裏叫作“無羞恥”,在姨娘那裏就叫作“不害臊”。
楚雪柔很讚同姨娘的這三個字。雖然她在眾多男人麵前跳舞就已經是不害臊的事,但對易離說了那句話,還是深感自己不害臊,尤其是在聽了易離的“投懷送抱”之後。
當時她聽了,恨不得直接躲進被子裏不再出來見人。
其實感情這種東西,一直都是複雜而微妙的。也許你一開始對一個人無感甚至是討厭一個人,但到後來你可能會喜歡甚至愛上那個人,隻因為那人的一個動作、一句話。
“呼!”楚雪柔輕呼一口氣,反省完畢後就坐回矮榻上喝了口茶,等著姨娘來找自己。(姨娘愧疚,愧疚她沒有照顧好楚雪柔?)
不多時,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楚雪柔知道必是姨娘來了,便忙著去開了門。卻沒想到敲門的不是姨娘而是那個風流男子——易執。
自打正式認識易執,楚雪柔就給他冠了個頭銜——風流。原因無他,隻因為易執曾當眾調戲她,然後天天逛青樓與姑娘們玩樂。
“怎麽是你?”楚雪柔臉色不好地問道。
“怎麽,看到我難道不高興?”易執笑嘻嘻地問道。
“不高興。”
“唉。”易執斂了笑容,嚴肅道:“當初罵你,的確是我錯了。但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好歹我們認識了許多日,你也該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就原諒我,可好?”
“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原諒你。”
“什麽條件?”
“以後都不來逛這青樓。”楚雪柔道。其實易執這人缺點很多,但也不是沒有優點。所以對於他那些蠻狠不講理,脾氣時而暴躁的不良品質,楚雪柔都可以忍受。但她獨獨忍受不了易執的風流。
易執馬上就黑了臉,拒絕道:“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條件,本少爺不接受。”
“我就知道。”楚雪柔緋腹一聲,快速地拉過門扉準備關上。
易執一看不妙,飛快地伸出腳,卡住最後的縫隙,叫道:“不原諒就不原諒,但你好歹等我把話說完再關門!”
既然關不上,楚雪柔索性背過身等著易執把話說完。
易執道:“今日未時,會有人來接你去景軒王府。本少爺已經讓媽媽去取衣物和釵飾,你且好好裝扮,在這裏候著,哪兒也不許去。”
說完後等了半響,見楚雪柔沒有回應,易執強調道:“本少爺說完了!”
楚雪柔這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神了。然後禮貌而疏遠地回應道:“多謝公子告知。”
易執察覺到楚雪柔情緒不對,但也沒說什麽,隻道:“本少爺可走了。”然後撤回腳哼著個小曲去找自己的珍兒姑娘。
楚雪柔一個人站在屋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聽到易離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起他的臉,想起他說過的話。心裏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
隻是易離為何要接她去景軒王府?楚雪柔始終想不明白。當初易離派人來告知她,說他會一段時日不再來找她。楚雪柔聽了,便也耐心地等著易離,沒想到等來的,是他要接她入府的消息。
靜靜地想了一會兒,楚雪柔便聽到了門扉開合的聲響。轉過身一看發現是姨娘來了。
楚雪柔自覺此事應該告訴姨娘,便如實說了。
楚縷大驚失色,說道:“柔兒,這景軒王府萬萬去不得!”
“為何?”
楚縷拉著楚雪柔的手道:“柔兒,你要知他是王爺,納一個侍妾是輕而易舉的事。景軒王派人接你入府,鐵定是想納你為侍妾。”
“侍妾?”楚雪柔下意識道:“納為侍妾,不好嗎?”
“柔兒!”楚縷氣急敗壞,沒有想到自己的柔兒會如此想法。自覺有必要好好教育柔兒一番,“我們坐著說。”
楚縷拉著楚雪柔來到矮榻坐下,然後才苦口婆心地說道:“柔兒,景軒王是王爺,納了一個侍妾還會納更多的侍妾,以後還會納側妃、娶正妃。景軒王身邊有如此多的女子,柔兒如若成了她的侍妾,怎可能會幸福?姨娘又怎麽舍得柔兒去做一個侍妾呢?”
“姨娘,柔兒知道。”楚雪柔低著頭,輕聲回答。姨娘說的話她都明白。剛才她之所以會說出那種話,隻不過是覺得成為他的侍妾就可以陪在喜歡的人身邊。
現在被楚縷這麽一說,楚雪柔也冷靜了許多。是她考慮事情不夠周全,以致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正如姨娘所說,他是王爺,身邊會有許多的女子。而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她的夫君還會與別的女子在一起。
或許這種喜歡會逐漸淡去,或許有一天她會發現,這種喜歡根本微不足道。
兒女的婚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以後的日子裏,姨娘會給她尋一戶好人家,而她會按姨娘的話,嫁給好人家的男子,做那個男子唯一的妻子。
這便是她從小到大被安排好的道路。她隻需要走下去,沒有猶豫。
楚雪柔抬起頭道:“姨娘,柔兒知錯了。隻是景軒王派人來接柔兒,柔兒又該如何拒絕?”
楚縷知柔兒想通了,思索一番後道:“待未時景軒王的人來時,柔兒就謊稱害了病,恐傳染了王爺,故不便去麵見王爺。”
“可是……”楚雪柔總覺得如此撒謊甚是不妥,而且她也很難裝出害了病的樣子。
楚縷道:“柔兒,聽姨娘的話。隻要不入王府,與這景軒王斷了關係,等到你沈叔叔巡查回來,姨娘一定帶柔兒回家。”
“真的嗎,姨娘?”聽到回家,楚雪柔一下就釋懷了許多。
“自然是真的。姨娘每時每刻都在想著要帶柔兒回家。”
“嗯,柔兒聽姨娘的。”
商議好裝病大計後,兩人又閑聊了許多。聊到如何拿回香囊的事,楚縷與楚雪柔又大費了一番腦筋。王府確實入不得,可若不入王府,就見不到景軒王。見不到景軒王也就不能盡早拿回香囊。
著實是一大問題。
隻是兩人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老鴇就麵色不善地走了進來,還帶著一幹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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