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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雨夏重逢

  過了十數日,行到嶽州時,蕭子申方離船登岸,步行到嶽州東門,見門口官兵竟在查探來往行人,更見不安。


  蕭子申就在城門前遠處站了半,怕城裏有捉拿告示,竟不敢入城,想尋個路人問了,又怕被識了出來。想起衛子師行醫,急回到江邊張望,直到日暮,方想起一路上未曾見過似衛子師那般大船,心道怕是早進了嶽州了,一時又彷徨起來。


  蕭子申此時已覺饑渴,就狠下了心,暗道:“待晚些時候就翻城牆去。”念及此,又往嶽州而去,剛上得官道,隻見一隊官兵行來,領頭之人喝道:“都仔細了,別放了賊人過去!”


  蕭子申聞言大驚,急忙讓到一旁,伸手拉低了鬥笠,心想:“乖乖不得了,定是鄂州命案的告示貼到這嶽州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待官兵過去後,左思右想,也不敢夜間去翻城牆了,心道:“若被捉住,更不清了。”抬頭望了嶽州半晌,方轉向另一頭去,尋了個鎮住下。


  接下來兩日,蕭子申就在嶽州東門遠處躲躲藏藏,四下張望。怕衛子師進了城,又盼那衛子師去他處行醫尚未到來,好在城前相遇。到第三日時,氣陡轉,竟淅淅瀝瀝下起綿綿細雨來。蕭子申在雨中彷徨了幾日,仍無衛子師音訊,又去其他門轉探,見各處均在查探行人,更不敢進城去。


  這一日,蕭子申正在南門打望,忽又見一隊人馬過來,急忙閃到一旁。在那隊人馬路過時,隻聽一女子聲音道:“都心些,別濕了藥材。”蕭子申聞聲大喜,抬眼看去,不是晚又是誰!


  蕭子申急忙奔前去,剛走得幾步,又怕暴露了身份,一時不知該進該退。眼看得晚就要到護城河了,蕭子申心一狠,再管不得許多,急叫道:“晚姐姐!”


  晚聞得有人喚她,四處望了望,不見有熟人,偏著頭想了想,又往前走。


  蕭子申大急,又走前兩步,叫道:“晚姐姐!”


  這下晚聽得實在,識得是蕭子申聲音,又望了一圈,不見有人,怒道:“蕭子,別在哪裝神弄鬼,還不給姑奶奶滾出來!”蕭子申聞言一驚,又見晚竟記得自己聲音,鼻子一酸,急忙跑到晚身旁,四處看了看,低聲道:“晚姐姐,你聲些!”


  晚把手裏的傘略偏了偏,把頭伸到蕭子申鬥笠下往上瞧了一眼,見蕭子申神情有些恐慌,想起一事,氣道:“臭子,這般神態,你做賊了嗎?”


  蕭子申聞言心疑,拉了晚衣袖,走到一旁,問道:“晚姐姐,你沒見過我畫像?”晚奇道:“什麽畫像?”想了想就有些明了,抬腳踢了蕭子申一下,怒道:“好子,竟還另做了見不得饒勾當,還不給姑奶奶從實招來!”蕭子申急道:“晚姐姐,你聲些!”晚哼道:“我偏要大聲,蕭子,蕭子,蕭子!”


  蕭子申想了想,又看了看晚神情,問道:“晚姐姐,沒有我的畫像?”晚氣道:“姑奶奶當然沒你畫像,你做白日夢呢!”蕭子申忙道:“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問城裏沒我的畫像?”


  晚哼了一聲,嘿嘿道:“你城裏呀,城裏當然有了!現在滿城貼著什麽祖驥、蕭子申那兩個不知高地厚的賊子畫像,你有還是沒有?”言罷,伸手在蕭子申胸前一推,喝道:“你個臭子,竟不聽姐的話兒,偏要去貪圖些沒有的東西,你怎不去死啊,還來嶽州作甚?”完就雙眼紅了起來。

  蕭子申被晚一推,蹬蹬後退,既被晚話語驚到,加之地有些濕滑,竟一屁股跌坐地上,鬥笠摔掉也顧不得,隻怔怔盯著晚,暗道:“完了!”


  晚見蕭子申竟坐倒泥地,連忙擦了擦眼睛,上前扶起蕭子申,氣道:“真是沒用!摔著沒有?看你這髒兮兮的窮酸樣,別識得本姑娘!”著,又摸出手絹擦了擦蕭子申身上的泥,擦畢隨手扔在地上,道:“髒死了!”


  蕭子申見那手絹漂亮,又似新的,急忙俯身拾起,放入兜裏,瞧向晚道:“晚姐姐,對不起!”


  晚看著蕭子申撿那手絹,也不管他,聞得蕭子申歉語,氣道:“你就知道對不起,怎把姐的話兒當了耳旁風!害的姐這幾盡擔心了你,我看就當不識得你還好。”


  蕭子申低頭道:“是我師父去搶的,我勸他,他不聽!”晚一驚,四下看了看,低聲喝道:“還不住嘴,沒見那許多人!生怕別人不知道麽?”蕭子申忙住了口,又見晚關心自己,心裏歡喜道:“晚姐姐,謝謝你。”晚應道:“真要謝我,就離我遠遠的。”


  蕭子申一怔,想了想,也覺晚的有道理,自己一身麻煩,可不能去牽連了子師姑娘和晚她們,自己本不該來嶽州的,就道:“我……我就想看看嶽州,我還沒來過,現在看了,就走了罷。晚姐姐,你幫我謝謝子師姑娘,若有機會,我定報她救命之恩。”言罷一揖,撿起鬥笠,轉身就走。


  晚見蕭子申果真轉身離開,氣道:“你走,走看,看我還理你不理!”蕭子申聞言又喜又驚,喜則晚並不怕自己連累,驚則怕自己真連累她們,一時遲疑不決。


  晚見狀,走到蕭子申身旁,道:“你怕連累我們,是也不是?”見蕭子申不言語,又續道:“姐救的人多了,從也不稀罕誰來還恩。你若走,就當我們再也不識得;你若留下,我可去問問姐見你不見,你自個兒想想罷。”完轉身就走。


  蕭子申站在雨裏,想這茫茫世間,自己真不知該去哪裏才好。又念及子師主仆恩情,舟上兩月歡時,若做了不識得,心裏隻覺難受,若進了城真連累她們,還不如不識得。遂轉身又看了看晚背影,一扭頭,直往歇息鎮奔去。


  蕭子申剛奔了一段,一個不心,竟似撞在一人身上,忙道:“對不起!”抬眼一瞧,竟是晚,一時愣住。隻見晚笑道:“蕭子,還沒還姑奶奶照顧你的恩情呢,就想跑?”蕭子申道:“不是不稀罕麽?”


  晚收起傘,往蕭子申鬥笠上一敲,隨即又撐開來,哼道:“本姑娘隻姐不稀罕,又沒姑奶奶不稀罕!你是乖乖的隨我進城去呢,還是被我打一頓拖進城去?”


  蕭子申見傘下晚嘴微噘,發絲幾滴水珠懸掛,加之細雨蒙蒙,微風輕帶起衣袂,隻覺如畫中仙子一般,看得癡了。晚見蕭子申不言語,隻怔怔盯著自己,佯怒道:“蕭子,回神啦!”蕭子申聞言驚醒過來,頓覺不好意思,忙把頭扭向一邊。


  晚移步到蕭子申眼前,細聲道:“看你這茫茫然的傻樣,也是無處可去的,先隨我進城吧,去找個客棧住了,待我回了姐,再做計較吧。”蕭子申搖頭道:“我一身麻煩,怎也解決不完的,不能連累你們。”

  晚道:“你有這心就好了,我看你誠實才予你機會,若你是心思不良之輩,誰理你!”想了想,又道:“再,若麻煩要來,有的是法兒,也不差你!”言罷竟不再理蕭子申,隻拉了蕭子申衣袖往城裏去。


  蕭子申想走,又不想走,就順了晚拉拽,拉低鬥笠,躲在晚身側往城裏去,見那官兵竟不查問晚一行人,忙鬆了口氣。


  蕭子申隨晚進城走了一段,見那各處並無張貼自己畫像,問道:“晚姐姐,畫像呢?怎不見?”晚氣道:“在我麵前啦,你可看不見!”蕭子申一驚,忙問哪裏。


  晚笑道:“沒見過這麽傻的!”蕭子申頓覺話語耳熟,想了片刻方記起自己在船上醒來那也是這般想晚的,不覺笑了起來。隻聽晚續道:“臭子先別話,去了客棧再收拾你!”言罷,自去吩咐了隨從先回去。


  吩咐完後,晚瞧向蕭子申,問道:“看你傻乎乎的樣子,知道客棧麽?去哪家?”蕭子申想起祖驥的話語,隨口道:“就去楓苑客棧吧。”


  晚譏道:“喲,看不出來,你蕭大爺還挺識貨的。”著又在蕭子申鬥笠上拍了拍,問道:“你子竟知曉楓苑客棧,你可知那是什麽所在?”見蕭子申搖頭,晚續道:“那可是整個嶽州、整個江南最好的客棧,你子有見識啊有見識!”言罷,隻目不轉睛瞪著蕭子申。


  蕭子申訕訕道:“那不去了,晚姐姐,你去哪裏就去哪裏吧。”晚道:“那你跟姑奶奶來。”罷隻往前走,蕭子申連忙跟了去。


  晚一路引了蕭子申去投客棧,到得客棧前一看,竟是楓苑客棧。蕭子申忙拉住晚,道:“晚姐姐。”著指了指客棧招牌。


  晚笑道:“本姑娘隻識得這一家的路,你有意見?”見蕭子申忙搖頭,又道:“我家姐的客人若住寒酸了,豈不叫人笑話。”言罷,直帶了蕭子申進去,要了間上房,並吩咐掌櫃不許收那蕭子申銀錢。那掌櫃似識得晚,連連問好點頭。


  蕭子申剛進得客房,就被晚在屁股後麵一腳踢了個踉蹌,蕭子申不知又哪不好了,轉過頭來,不解的瞧向晚。晚道:“看你這髒樣,好好站著,不許坐。”蕭子申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濕泥,連忙點零頭。


  晚一邊尋潦子坐下,一邊道:“算你聽話,現在了吧,那圖錄到底怎麽回事!”蕭子申忙把前後詳道了一遍。晚氣道:“你師父真是個倔脾氣,早晚一我去宰了他。”蕭子申忙道:“不可!晚姐姐,你可不是我師父對手。”


  晚笑道:“你又知道?不過看在你緊張本姑娘的份上,我就原諒了你看我不起之過。”著,起身道:“臭子,你記仔細了,就在客棧裏好好待著,若我啥時候來了尋你不著,有你子好看!”


  晚交代好了,就拿了傘往外行去,到得門口,又轉身細語道:“現在武林中人都在尋你師父麻煩,指不定啥時候就尋到你頭上,你自己多注意些,若見勢不妙,就到……”想了想,又搖頭道:“算了,等我回了姐再罷。你若見勢不妙,就自己逃了罷。”


  蕭子申問道:“我逃哪裏去?”晚氣道:“管你逃哪裏去,到江裏喂了王八才好。”罷,轉身氣哼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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