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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舊事重提

  祖驥沉吟起來,似思索,又似決斷,二人就這麽無聲行走。


  良久,祖驥方道:“大趙有一人姓展,單名一個平字。那展平幼時家貧,食不果腹,十二三歲時,家鄉瘟疫,一家皆歿,年幼的他靠乞食獨走異鄉,不幸染病,破廟待死。誰知此子命不該絕,竟遇當時離家從軍的趙太祖避雨入了破廟。那趙太祖雖不到弱冠,不僅修為不凡,更會醫術,又見展平資絕頂,是個習武奇才,就治好了他,帶在身邊,教文授武,做了個侍童。


  “那展平確也撩,得趙太祖指點劍槍棍法,竟進展神速,一日千裏。不過由於常年跟隨趙太祖上陣,展平自覺用刀順手,所以改以習刀。沒想到那展平果是奇才,通過常年戰陣殺敵所悟,竟不到三十歲就自創了一套‘斬刀訣’,縱橫沙場,無人能敵,斬將奪帥,為趙太祖立下赫赫功勞。趙太祖見他是個將才,分軍與他,讓他做個將軍。展平拒絕了,就做了個貼身侍衛,常年守在趙太祖身邊。哼,倒算是個忠心之人。”


  蕭子申敬道:“確實是個忠心之人!”祖驥聞言,怒斥道:“你懂什麽!”蕭子申愣了一下,不知師尊為何突然惱怒,也不在意,問道:“哪後來呢?”


  祖驥哼了一聲,道:“那時下大亂,群雄四起,那不要臉子的趙太祖竟學別人也稱起帝來……”到這,蕭子申打斷話頭,奇道:“師父,為何別人能稱帝,那趙太祖卻不能呢?怎麽是不要臉子了?”


  祖驥怒道:“他算什麽東西,一個的將門之後,竟也敢僭越!”蕭子申應道:“為什麽不能呢?那漢太祖高皇帝還泗水亭長出身,不也開大漢四百年基業,那……”


  祖驥大怒,打斷問道:“你到底還聽是不聽?”蕭子申見師尊居然又怒,雖不解其意,也不再胡亂話,隻懇請師尊繼續。


  祖驥深瞧了蕭子申一眼,續道:“那趙太祖稱帝後,展平就做了近衛親軍司馬步軍副都指揮使,總領皇城內禁軍,一時權勢滔。趙太祖稱帝後雄心勃勃,一心要做個千古一帝,率軍四處征伐,滅家亡國。那展平就做了一個劊子手,不知多少英雄豪傑、忠臣烈士喪命於那展賊刀下。這期間,那展賊竟又創出一套掌法,更是如虎添翼。”


  蕭子申見祖驥越越古怪!那展平聽來也是一個令人敬服之人,也不見有何胡作非為之舉。想那沙場之上,生死相搏,斬將殺人,原也平常,為何師尊卻似頗有怨氣?師尊到後來竟以“展賊”相稱,可見成見之深!不過怕祖驥又動氣,所以並不言語。


  又聽祖驥續道:“後來大事底定,那趙太祖又加封了展賊右衛上將軍、英國公,仍領皇城禁軍。一個流浪兒,竟做了國公,嘿嘿,可笑啊可笑!”完果真是笑了起來!

  笑完後,祖驥又譏道:“不過理循環,報應不爽,當今官家繼位之後,那展賊就被趕出了宮掖,猶如喪家之犬,隻能到帝九詔家裏做了個門童。”完又大笑了起來,竟笑得眼淚也流了下來!

  蕭子申見祖驥如此,料定他與那展平之間必有故事。又想到自己一個玩笑,最後竟被師尊折騰出這般事故來,不覺又有些不自在,所以亦不言語。


  祖驥定了定神,頗覺失態,忙靜下心來。見蕭子申竟不言語,按他平時作風,必會笑話一番,今時卻為何這般安靜?就問道:“怎麽?見了老夫的醜態,高心笑不出聲了?”


  蕭子申心下一怔,詳細思量,師尊今日確實古怪:“往日在楓葉村時,自自己記事以來,師尊時常外出,一年也沒多少時日在家。凡在村裏時,除了教導自己練武習文,並無多少言語。無論自己如何逗弄、嘲笑,均難開尊口,隻是偶爾無端生氣,狠揍自己一頓,今日為何卻話多了起來?”


  蕭子申見師父相詢,收回心事,嘿嘿笑道:“不是怕惹你老人家不高興不故事了麽?你繼續,故事也好,哭也罷,我聽著!”


  祖驥瞧著蕭子申哼了一聲,道:“那展平收了四個弟子,其中的三弟子姓徐,名韶清,專習展平後來所創掌功‘焚訣’,剛才與我過招之人便是。”


  蕭子申驚道:“什麽?原來如此!”祖驥微覺奇怪,道:“什麽原來如此?”


  蕭子申道:“師父你老人家是否曾敗於那展……展老賊之手?”蕭子申本想稱作“展平”或“展前輩”,怕又惹動祖驥怨氣怒火,想了想,就改了口稱一聲老賊,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祖驥見蕭子申完話竟笑起來,誤以為是笑話自己敗於展平之手,道:“好笑麽?比你方才還好笑?”


  蕭子申見師尊又提舊話,瞧了瞧祖驥,離遠了兩步,也把話撩開了:“想來多半是師尊當年敗於展平之手,現在自己的徒弟又遠不如那展平的弟子,自己一怒之下親自上陣,竟也拿不下那展平的弟子,如這般,豈不是離那展平又遠了些,想及此,所以方才就流下淚來?”完心的盯著祖驥,擺開架勢,準備逃跑。


  祖驥冷笑道:“怎麽?看你這架勢,想跑?告訴你,你一輩子都難逃出我的手心!”到這裏收了口,想了想後,續道:“那展平老夫倒沒會過,聽此人號稱什麽‘大趙第一高手’,所以老夫就拿他徒弟試試手。如若那徐韶清隻有幾分展平的火候,那倒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如若那徐韶清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展平還有何懼?”


  蕭子申問道:“那師父覺得是‘展平非虛’,還是‘徐韶清勝於藍’?”祖驥道:“老夫也未曾見過展平,如何知曉?”蕭子申低聲道:“那你試手豈不多此一舉?”

  祖驥大笑道:“果然是初出茅廬的毛賊,江湖經驗淺薄,豈不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江湖爭鬥,除非兩廂差距極大,就像你對上那徐韶清一樣,那你玩出什麽花樣來也無濟於事。但若兩廂相若,那就是內力、招式、臨敵經驗、相知若何甚至時地利人和等等的比拚了,豈能以高下定輸贏!”


  蕭子申道:“那你老人家就是想試試那‘焚訣’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祖驥道:“還不是太笨,按這徐韶清的修為……”著,瞧了蕭子申一眼後,才嘿嘿道:“像你這樣的,若徐韶清使出七八分內力,你就將骨肉、筋脈盡毀,血氣盡失,變成一具焦屍。若功力再差些的,嘿嘿,那就得灼化成灰了!”


  蕭子申聽到此,也不覺打了個冷顫,暗自心驚。那徐韶清想來非弑殺之人,否則自己恐難逃這般下場。


  祖驥見了蕭子申反應,譏諷道:“怎麽?怕了?”蕭子申聽到這,忽想起一事來,道:“師父,我與他們談得好好的,你怎麽……”


  祖驥冷聲道:“我怎麽破壞了你交朋友是不是?”見蕭子申點零頭,續道:“看來你把為師的話當了耳旁風!出來之時為師早有交代,叫你不可輕信於人,凡是多個心眼。你倒好,打輸了就取麵罩,給你茶就飲,若那子遞把刀與你,你是準備捅自己幾個窟窿呢還是斬下手腳來?”


  蕭子申施施然道:“我見他們隨和,倒也不像歹人,所以……”


  聽及此,祖驥打斷道:“你見?你才見過幾個人?那些一見麵就臉露凶像、喊打叫殺的,不過是些蠢賊。那些真正殺人不見血的,都是心機深沉、陰謀算計、背後下手之輩,尤其是那些帝王將相,皇門之奴,更不可信!你以為那展平、徐韶清、冉明軒之流是什麽善男信女?你以為徐韶清那‘寸草不生’的名頭是憑空來的?你可仔細記下了!”


  蕭子申見祖驥竟憤然至此,早沒了心思,隻連連點頭。祖驥也覺失態,歎了口氣,伸手入懷,摸出一張銀票,遞與蕭子申。


  蕭子申接過一瞧,見是一百兩,道:“師父,不是送這盒子東家給了一千兩,怎麽……”著,就甩了甩手裏的銀票,訕訕瞧著祖驥,其意自明。


  祖驥道:“嫌少?這一百兩夠你過好幾年正經日子了!哼!若為師不出手,你以為你還能走出來?到時你就知曉那徐韶清之流到底像不像歹人了!”


  蕭子申見祖驥出這般話來,吃了一驚,道:“怎麽,這盒子有問題?那盒中到底是什麽?”祖驥道:“那麽好奇,為何初時沒打開瞧一眼?”蕭子申道:“不是怕你老人家被人教徒無方,在東家麵前失了顏麵!”

  祖驥道:“幸好你沒看,否則老夫恐也保不了你!東家千叮萬囑是性命攸關之物,否則,你以為送個勞什子還用請人?還用一千兩?你卻還敢留下喝茶,為師對你倒也佩服得緊!”


  蕭子申聽到此,也驚了一番,原想亮後再回去與冉明軒、徐韶清等解釋一番,大家冰釋前嫌,再做個朋友,經此一,如何還敢回去?現在想來,若盒中真非常物,自己無意中的那些玩笑話語,恐也被他們認為是“名副其實”了,想及此,又暗歎自己愛玩鬧的毛病。


  蕭子申想到此,氣道:“師父,你真害死人了!”祖驥奇道:“如何害死人了?”


  蕭子申道:“原本我以為就是一破盒子,所以想去玩鬧玩鬧。若你早告訴我是要緊物件,那我去到冉明軒府門前,一腳踹翻門子,大喝一聲:‘冉明軒老賊,給你送東西來啦!’完話扔下就跑,沒得那麽複雜,還惹出事來。若明日官府出了海捕文書,就是師父你害死我啦!”


  祖驥笑道:“誰叫你思慮不周?如此貴重,豈是尋常東西!”蕭子申恨恨的瞅了祖驥兩眼,便不再言語。


  祖驥見蕭子申不再言語,也不搭理,見前麵有塊四五尺長、約一尺高的傾斜條石,自個走了過去坐下。蕭子申見狀,也跟了上去。


  祖驥見蕭子申似了無生氣,略一沉吟,道:“你若想銀子,我倒有個出路,你若願去,少不得有大的好處!”蕭子申一聽,頓時來了興致,抬起頭來,兩眼放光。


  祖驥奇道:“你倒看,為何對銀子這般癡迷?老夫記得可沒教你這些,以前也不見如此。”


  蕭子申道:“以前在山裏,大家自給自足,無甚花銷處,左鄰右舍也無幾文錢銀,因而並不覺得那銀子有什麽好的。這次隨你老人家出來,大府州這麽簡單的一溜達,嘖嘖嘖,才發現那銀子,嘿嘿……”完隨手摘了根草,叼在嘴裏,就那麽兩眼瞪著祖驥。


  祖驥見蕭子申如此,笑道:“果然世道煉人,也毀人,真正所謂‘人為財死’!此事非同可,一不心,就會引來殺身之禍,可比那送盒子凶險數倍。你可想清楚了,為師並不指使你,因為一旦涉入其中,連為師也無能為力。”


  蕭子申自幼長於山野林間,結識多為淳樸之人,並不知世道凶險,隻抱玩鬧之心,就連連催促祖驥,請道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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