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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豔陽當空豔蓋虹(下)

  雲楚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織錦城滅了?”


  “此事極為隱秘,你的確查不到。”即使能查到,恐怕鳳流年也不希望你知道,這句話藍滄海在心裏過了一遍,“不過相傳織錦城的城主還健在,如今就在尚京之中。你一定想不到她現在的身份。”


  “願聞其詳。”


  “她是蕭燕候鳳紫的師父。”


  此刻,鳳流年正好從門外走進來,雲楚的眸子閃了閃,收起了臉上的凝重,“你何時來到尚京的?”


  藍滄海頓時麵色有些僵硬,梗著脖子說,“我昨日才到的。”


  “哧,你十日之前就到的,要不是鳳流年將你從倚香苑的女人窟裏提出來,你現在都還在那裏醉生夢死吧!”魏長舒毫不客氣地揭露道,“鬼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早早到了尚京,卻東躲西藏不知道在玩什麽把戲!”


  藍滄海頓時覺得心虛,拿過剛放下的茶杯,哪裏知道新茶太燙,著了手,一陣刺痛,他的手一鬆,“啪”地一下,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藍滄海頓時兩眼淚汪汪地瞅著雲楚,像個小孩子似的使勁吹著自己被燙了的手。


  雲楚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瞧瞧這行為,這舉止,若不是了解這個人,誰會相信這位是名震天下的第一首富“藍滄海”。


  鳳流年不知從哪裏拎了桶水回來,二話不說往藍滄海腦袋上倒。


  某人終於怒了,濕淋淋的像隻落湯雞,此刻他跳到椅子上,居高臨下怒指著始作俑者,“鳳流年,你幹什麽!”


  鳳流年言簡意賅地解釋,“醒腦。”


  “你你你你你……你們都欺負人,阿楚,你要為我做主啊!”藍滄海橫眉豎目的大丈夫形象瞬間崩壞,化身為小媳婦蹲在椅子上裝哭。


  “藍滄海你夠了。”魏長舒簡直感覺丟臉丟到家了,作為同出一脈的人,他簡直為自己的主子感到丟臉了,若不是主子對於雲楚如此強大的意念,恐怕眼前這廝都要自薦枕席了。


  “嚶嚶嚶,不夠不夠,魏長舒你走開。”


  “咳咳。”雲楚眼珠子亂瞟一通,覺得某人胡鬧得差不多了,才出言喝止,“我找你可不是為了看你演戲的。”


  “阿楚,你怎麽總是這般沒有情調?”藍滄海不滿地嘟囔道,此刻也是裝不下去了,跳下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向四處看了一眼,“今日怎麽不見沂水那丫頭?”


  “她如今在雲府。”


  “當初她與你的情分可不淺,怎麽轉眼間就分道揚鑣了?”藍滄海笑得曖昧,“聽聞那丫頭對傅家新來的那位公子春心蕩漾,難不成還為他拋棄了你這個舊主?”


  雲楚斂眉,唇角勾起了一個若有若無地笑意,“我都還沒有確定的事,你便知道得清清楚楚了,當真是令阿楚欽佩萬分。”


  “你別裝傻,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身邊的狗一旦變成狼,就不可能還會有溫馴的習性,該斷則斷。”


  這份狠心才是天下首富該有的心性,這個世道所有人都慣會偽裝,所以她也需要偽裝。


  幽幽光照下,雲楚的臉神秘而又有幾分明滅不明的豔色,“有她在,我才能知道傅子燕背後的高人是誰,當年我由於情人誅喪失理智,太過注重兒女情長,忽略了很多細節,在揚州時,風情一率眾人捕殺妖女,最後全軍覆沒,墨長歌敵我不明,下落無蹤,卻隻留下了傅子燕,恐怕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算計著我了,我才當時他一定和誰有了交易,而交易的利益就是讓他重回傅家。”


  魏長舒和藍滄海相視一眼,“你覺得他背後之人是誰?”


  雲楚眉宇間露出一絲疑惑,“我原本以為這個人是鳳雪傾,可是後來便不這麽覺得了。”傅子燕對搶了自己位置的人那樣深惡痛絕,鳳雪傾對於傅子燕又是那般不屑,這兩個人很難會連成一氣,“可是,除了他,我又不知誰能保證傅子燕最後能回歸傅家。”傅朗自傅冰惜死後便收斂了所有的鋒芒,如今洛家與傅家是姻親,他如今是太子一派的人,在政治上也不曾有突出的政績,在雲楚看來,此人其實更想要明哲保身。她實在不相信昔日風華瀲灩的人如今成了一灘爛泥,這傅朗絕不是任人擺布之人,所以此事,傅家脫不了幹係,除非那人真的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藍滄海搖搖頭,“傅子燕身後之人是誰並不重要。阿楚,你該為自己留後路了。”連那人都沒在意的事情,這小丫頭片子何必費心!


  “藍先生此話何解?”此時,雲楚對著眼前人用了“先生”這個敬稱,也表達了自己的尊重之意。


  藍滄海此人認真起來也是一位極其有才的人,可惜他大部分的時候都不認真。


  “近期容家滅亡的事情鬧得紛紛揚揚,你大概也聽說那位出門在外,遊曆天下的無雙國師回朝了吧?”


  “是啊。”雲楚忽然變得有些漫不經心,“聽聞國師一路以來,就平定了三處暴民之亂,一回來就布告天下,安撫百姓,加之他這三年來樹立的威望,那些蠢蠢欲動的暗勢力開始平靜下來了,這般厲害的人,我還真想去見上幾眼。”


  藍滄海勾唇,“你會見到的。”


  雲楚並未放在心上,“承先生吉言。”


  “我在暗處,觀這幾日你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看樣子‘渝悔’果真不俗啊!”


  “渝悔?”


  “便是你手腕上的那顆相思豆。”


  雲楚的表情一怔,“原來如此……原來,是你捐獻的……”她那時都忘了,還有藍滄海這麽個姓“藍”的人。


  藍滄海的嘴一咧,“聽你這語氣怎麽這般失望?”


  “沒有。”雲楚自然否認,“這東西又是什麽緣故?”


  “它有‘護心’之效。”說完還不忘損一下某人,“我還以為魏長舒你能看出來呢,白白費了我一番心思。”


  魏長舒立刻踹了他一腳,“你以為我向你一樣無恥,沒事去翻人家身上戴了些什麽?”


  藍滄海連連避開,腆著臉笑道,“阿楚,那‘桃花劫’味道如何,不遜於你的相思吧。”


  “哦,這個啊,我挖了個坑把它埋了,還不曾動過。”


  “啥?你怎麽可以這般暴殄天物!”藍滄海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狀,當初鳳傾闌送完“渝悔”後送“桃花劫”他就已經百般不高興了,如今這好酒竟然被這女人白白棄置,簡直……他好心痛啊!


  “此情不渝,此生不悔——你這是看上哪位姑娘了?”雲楚摸著“渝悔”,不懷好意地說道。


  藍滄海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含情脈脈地瞧著雲楚,“人家對你此情不渝,此生不悔,阿楚你就從了我吧。”


  “……別轉移話題,你還沒告訴我重點,是不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了?”雲楚有預感,藍滄海讓她早作打算絕對是有大事要發生。


  “你不說我都忘了,誰移開話題的?是不是你啊,魏長舒!”


  魏長舒懶得搭理他,“老夫先回雲府看看藥方子,給你改改分量,告辭了。”


  “慢走。”


  “魏長舒,慢走不送啊!”藍滄海心情頗好地擺了擺手,“等會兒,我去送送他,即刻便來。”


  想必是這兩人有話要說,雲楚點點頭,既然剛才的對話是對方主動提出來的,她也不擔心藍滄海會臨時逃走。


  目送兩人的背影漸遠,鳳流年上前,為她掖好被子。


  “流年,你說這兩個人可信嗎?”


  “你信了他們,他們便可信了。”


  “你越來越喜歡和我打啞謎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他們恐怕怎麽也不會想到,容家覆滅的消息傳出,這裏麵還有我的手筆。”雲楚的頭輕輕地靠在鳳流年的胸膛上,“整整三年,我遊曆各地,一點一點地將容家和鳳妍的形象深入人心,處心積慮地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三人成虎,原本那些有了眉頭的人揣在心裏惴惴不安,卻不敢往外說,一旦消息證實,就相當於常年緊繃在心裏的一根弦斷了,從而會更加強化他們的不安。久而久之,這些人隻需要一個導火索,就會起來造反。容家和鳳妍的光芒照亮晉華各地,是保佑他們年年風調雨順的神,神滅了,信仰不在了,天地就陷入了黑暗,那位國師再厲害,也不能將死人變成活人,也不可能化身為神。”她一邊說一遍笑,如此天真的語氣成就了如此殘忍的她,這才是天下妖女該有的模樣。


  鳳傾闌,你不是要繼承你母親鳳妍長公主的遺願守護晉華江山嗎?我就把江山毀給你看!

  鳳流年低頭,此刻雲楚臉上的表情,是充滿了各種矛盾的快意,妖冶得仿若鬼魅。就如三年前醒來的時候的她,那時,她活下來,一度是這樣的表情,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她放不下了,她隱藏的太好,即使一個人通觀心之術,也未必能真正將她看透。


  “阿楚……”


  誰也想不到,這一路以來的每一件事,都有這個少女的影子,芙蓉湖畔的刺客之所以集中攻擊雲家的船,是因為她一早便知曉有人要在湖上出手,暗地裏出賣了消息。否則向來不喜歡出門的她為何會去芙蓉湖,不過是為了找個好借口接近雲家罷了。皇宮之事雲雍那些小九九她也一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點破,是為了更好地牽動所有關心她的人的愧疚,讓她在雲家和王家眼中的地位上升到與赤雍王妃等同。就連慶安公主之死,雖不是她主導,卻也摻和了一腳,而目的,是為了考驗她身邊擁有的新勢力,有多麽的強大,雲家,經過前麵一件事後,能為她付出多少。


  她手裏有“鳳棲凰”,就相當於能夠號令鳳凰閣,看遍天下消息。加之張子笙死後的峒派密室中留下的天下英雄人物的宗卷,讓她的行動更加遊刃有餘。


  雖然鳳凰閣有樓心柔,不能正式為她所用,可是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


  “流年,別怕,我就是想看他後悔,想看他的笑容在臉上消失的一瞬間。”雲楚的手緩慢地爬上他的臉,“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嗯。”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成就她的,不是嗎?


  雲楚那詭異的音容在觸及到藍滄海回來的身影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不曾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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