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潮之下有眉目(下)
當王惟芳拿著請帖興衝衝地趕來的時候,被雲楚兩隻熊貓眼嚇了一跳,“阿楚,你這是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雲楚打著哈欠,“沒事。”
“靈芝,快準備冰塊給阿楚敷一敷。”赤雍王妃趕緊拉著雲楚坐下,細細端詳了片刻。
雲楚趕緊說道,“母親因何事找我?”
“哦,這個啊,是你姑姑蓉姨的秋菊宴,她那宮裏,是全尚京菊花開得最豔之處,她自你回來就念得緊,一直想瞧瞧你,我琢磨著你也喜歡看這些,不若下午與母親一道去?”
“……”這倒是個機會。
“不過你這臉色不太好,還是在家裏休息吧,聽阿昭說你的病時有反複,母親這心也放不下。”
“無礙的,現在比以前好許多了。”的確,似乎自從雙眼瞎掉那一次後,就鮮少有這樣的情況了,隻是病發的時候會痛一痛,嚴重時會暈厥,而且這病來得而突然,總是讓她防不勝防,也不能因為此,她永遠不出去見人吧,“我回來這般久了,都不曾見過其他人呢。”雲楚斂眉,看似乖巧地說道。
她肯去,王惟芳自然更高興了,“那母親去準備一下,你乘著現在多睡一會兒,人累著總是不好的。”
“母親放心。”
“那母親先走了。”王惟芳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走出雲楚的院落。
雲楚的笑容慢慢沉寂下來,歎息,今日是不行了。
聽說鳳雪傾向來不愛出淩雪宮,即使去了皇宮也見不到他啊!
雖然這般說,可是心裏依舊焦躁不已,她想著,抬腳走向了鳳流年的房間。
鳳流年此刻已經清洗幹淨,一身白色的裏衣站在窗前,一臉呆滯的模樣。
顯然,被雲楚這般撞見他那樣子,對他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雲楚扣了扣門。
鳳流年轉過頭來,見是她,低低地喚道,“阿楚。”雖是如此,但他的目光躲躲閃閃,分明不敢看她。
雲楚瞧著他的側臉,眸色中有著鮮少的柔和,“今日下午我與母親一道入宮賞菊,你與我一塊兒去嗎?”
鳳流年低下頭,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你若不想去,可以拒絕的,雲家的侍衛很厲害,沒人會傷我,你放心。”雲楚微微笑著,卻有些寂寞,“我隻是習慣了你陪在我身邊。”
“阿楚。”鳳流年嘴動了動,卻說不下去了。
“我懂的。”雲楚輕聲說道,就像曾經的她,一直因自己子陰之軀,實在太過肮髒,而不敢向鳳傾闌更近一步,不敢去奢想更不敢妄想,隻求能在他的身邊。
“阿楚,讓我靜一靜,好嗎?”鳳流年的聲音中帶著乞求,那一刹那,她仿佛想起了曾經她出逃鳳凰閣失敗,他滿臉歉意乞求她的模樣,其實,她的心一直不硬,從以前到現在,一點進步都沒有……
雲楚點頭,“好,我等你冷靜。”她說完,便轉身離開,卻不曾注意到鳳流年眼裏一閃而過的掙紮。
午時,赤雍王妃等在門側,伸著脖子望著雲楚所住的院落,雲昭好笑地看著自家母親殷切的樣子,幸好此刻雲熙上學去了,否則定是要吃醋的。
“母親,真不要兒子和你一塊去?”雲昭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京都中各方勢力盯著雲家,誰能保證每一次出行都能安全?
王惟芳立刻嫌棄地推開他,“又不是去龍潭虎穴,再說了,賦之和允之都在那兒,你去了實在是多餘。”
雲昭苦笑,妹妹回來了,他就變成多餘的了,這待遇,當真讓人心酸。
王惟芳還在絮絮叨叨著,“就是不知意之那孩子去了哪裏,那孩子向來野慣了,兄長也不管管。”
雲昭但笑不語,若舅舅能管好,這尚京就沒有桃花郎了,“母親且安心,意之向來注意分寸,此刻怕是有事耽擱了。”
王惟芳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常常與意之一道兒,怎的不好好教他。”
“……”雲昭摸摸鼻子,決定暫時保持沉默。
好在,此刻雲楚姍姍來遲,讓王惟芳的注意力暫時從他身上移開了,她歡歡喜喜地跑向自己的女兒,細細看了一遍她的著裝,十分滿意,“我的女兒當真豔冠群芳,母親相信,你到了宮中一定將你那幾位表哥的眼睛看直了去。”
雲楚對著王惟芳微微笑著,轉眼看向雲昭,偷偷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個動作甚是俏皮,讓雲昭勾了勾唇角,也細細地打量起了自家妹妹。
此時的雲楚身穿一條桃紅的煙雲蝴蝶群,袖口處繡著半麵蝶翅,裙麵上的百蝶千姿百態,令人眼花繚亂,粗粗一看便知這衣裳花了多少工夫,而除了著裝,雲楚一改以前的披頭散發或者是簡單的流雲髻,而是梳了傾髻,長發綰起,其中一束在頭頂盤成長團,中間以一根桃紅緞帶分開,成為蝴蝶團,,胡蝶團偏向左側,兩端再以朱釵錦花裝飾,其餘便以波形別與臉部兩側,愈加勾勒出雲楚的妖冶動人,時下之人雖喜愛那看似清高的仙子,但也不厭惡這豔麗至極的女子,隻是這模樣,恐怕那些色中餓鬼更要垂涎三分。
雲昭想了想,這一次阿楚赴宴,相當於第一次出現在尚京的貴族圈裏,他得提前做好準備,切不能讓一些小人動了歪心思。
王惟芳左看右看,便攜了雲楚的手上了轎攆,邊走邊說,“你看看,你平時就是穿得太素了,這樣多好,以後把那些淡色的衣服都給扔了。”
雲昭聽得目瞪口呆,阿楚原本已經夠豔麗,不穿素服,就愈加明豔,母親莫不是嫌這尚京豺狼太少?可惜他的話來不及說出口,車已經揚長而去。
這一次去,雲楚隻帶了靈芝,她覺得皇宮那邊的人心思太過深沉,沂水那般單純的人很容易被人設計,令她不放心。
此刻,沂水躲在一角,與眾人遙遙相隔……
轎攆很快到了街上,外麵人聲鼎沸,但已不是雲楚初到尚京的那種繁華了,隻覺得這朗朗青天下有一股說不出的壓抑,雲楚垂眸,之前心裏有事又遇見了馮卓氏,並沒有注意到這街上的異樣,似乎,已經持續很久了。
“阿楚,你在瞧什麽瞧得那麽出奇?”王惟芳總是喜歡與她多說說話,雲家的人誰也沒問雲楚的傷疤是怎麽回事,這是所有人的禁區,也令得他們一直慚愧。
“母親,我看到街上看似繁華,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抑氣,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嗎?”
王惟芳笑道,“大約快下雨,趕著回家。”
雲楚以手掩嘴,“咯咯”地笑得很歡,“母親,現在青天白日,怎麽會下雨?”
“這天氣,向來說變就變,誰知道下一刻會變得如何,當初——”王惟芳的臉忽然有點羞紅,隻是在雲楚殷切目光下,她繼續說,“我與你父親初遇那天,分明也是個大晴天,可是這雨說下就下,差點淋得我一身狼狽,幸得你父親借傘。”
“所以母親因為一把傘對父親芳心暗許了?”雲楚這語氣著實有點偷著樂。
王惟芳瞋了她一眼,“休要胡說。”卻是掩也掩不住心裏的羞惱。
雲楚笑得更歡了。
“你這丫頭,與你大哥一樣,總愛取笑母親。”
雲楚轉頭,躲過王惟芳幽怨的眼神,雖然沒了笑聲,可是肩膀還是一顫一顫的,然而她的眼裏,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笑意。
她輕輕地掩上簾子。
轎攆穿過華麗的宮殿,外麵不時有整齊的腳步聲經過,王惟芳的聲音又響起,“你蓉姨現在雖是處妃位,但待人親和,你不必緊張。等會兒各大家族的小姐公子齊聚一地,你若是不喜歡,便去偏殿歇著,也可與你二位表哥攀談一番,他們皆是好兒郎,會護著你的。”
雲楚歎氣,這樣子,究竟是誰在緊張?
“母親莫要擔心,女兒甚愛看那姹紫嫣紅,怎麽可以避於偏殿,這世上美色,躲起來可看不到。”雲楚狡黠地眨眨眼睛,“母親總說這些,反倒讓阿楚心有惶惶了。”
下一刻,王惟芳做了一個很稚氣的動作,她捂上嘴巴,就露出兩隻眼睛,狠狠地搖了搖頭,“母親不說了。”
雲楚“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
淑妃王月蓉位居朝陽宮,安成帝曾經讚她身如晨曦,性若朝陽。說的是淑妃長相柔和,性子開朗。
雲楚在雲家聽過王惟芳提起兩次這位淑妃娘娘的事情,她倒是也有些好奇,雖然沒有處過後宮,但曆來喜歡看話本子各種野史的她隻知道後宮是一個多麽恐怖,多麽陰暗,裏麵的人多麽如狼似虎的雲楚實在很難想象裏麵會有一個性子開朗的女人,實在是太奇葩了。
“對了,今日淵明應當也在宮裏,你沒有見過這位表哥,今日也該瞧一瞧。”雲楚失笑,對方這話,聽著怎麽像是想讓她去相親?
這表哥表妹成親的實在多,可是雲楚曾聽魏長舒說過,封皇後曾經留書說這近親結婚,於後代不利,出生者多為短命,智障,身殘,平庸——她還是莫要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此刻,轎攆停了下來,王惟芳拉住雲楚的手,“諾,可以走了。”她說著,先一步鑽出了轎攆。
雲楚的嘴角揚了揚,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