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芙蓉湖畔序幕近(上)
芙蓉湖上,七月初是荷花是一年四季中開得最盛的,這段期間往來賞花的人最多,一般的人隻是在岸上路過時多瞧幾眼,也有些畫技好的專門來這裏畫荷花。而大部分官宦富貴的人家都會早早定了畫舫,在湖中遊玩,有些人會雇傭漁家的船,這個時候這些漁人會停止捕撈工作,專門在岸邊等這樣的客人,通常客人大方點賞的銀子足夠他們捕撈一年的魚了。
鳳流年就近雇了艘烏篷船,還算大,可以容得下三人自由活動,順帶連漁夫也沒用,就由他在船尾劃船,到岸中間的時候,鳳流年便放下槳,讓船自己隨波逐流。
這般愜意地賞景,掃去了雲楚一連幾日來的焦頭爛額,此刻,她坐在船頭,光著兩隻腳丫子,把腳伸進水裏,隨著船的移動晃蕩著。沂水更是覺得新鮮,一連盯著一片片荷花,有點愛不釋手的感覺。恐怕最不合群的此刻也隻有鳳流年了,一身簡單的蜀錦純色藍袍簡單幹淨,頭上卻帶著一頂土色的草帽,將他那冷冰冰的形象襯得有點滑稽,可是這不影響雲楚的賞心悅目。
“小姐,尚京真好,我從沒見過這麽多的荷花。”
“江南一帶都有荷花,隻是都沒這裏開得盛。”雲楚眯著眼睛,緩緩地躺下來,頗有些以天為被地為廬的感覺,“等到了九月份,就有蓮藕吃了,到時候我們再來一次,回去做糖醋藕片去。”
“小姐。”沂水有點糾結地說,“這麽詩情畫意的場景你怎麽能老想著吃呢!”
“民以食為天,一切不能吃的東西都是沒用的。”雲楚懶洋洋的,此刻極像一隻吃飽了躺在太陽底下的老貓,愣誰見了都想去逗一逗,然後等著貓炸毛的樣子。
天很藍,水很清,陽光很——她的陽光呢?雲楚睜開眼睛,隻見一艘巨大的畫舫自她身邊經過,恰恰把她整條船都籠罩在陰影之下。
在雲楚殺人的目光下,畫舫上的男子笑顏如花地打招呼,“阿楚,真巧。”
“是很巧,侯爺。”雲楚慢慢起身,動動胳膊踢踢腿,整理了一下衣襟,話音一落,便躲進了船蓬中。
鳳紫嘴角抽搐地聽到雲楚從裏麵傳出——流年,我們改道。
真不給麵子啊!鳳紫抬手阻止了身邊蠢蠢欲動的一群手下,孤身一人跳下畫舫,“阿楚,你這樣冷漠本侯爺會很傷心的。”
這人一襲瀲灩的紫袍慢慢踏入陰影之中,便看見雲楚此時正枕在鳳流年的大腿上剝瓜子吃,心下一笑,原來剛才是虛張聲勢。
“怎麽,侯爺竟然舍得你那美人窩,屈尊降貴地到我這簡陋的地方,隻是想和我敘舊?”
“我說是你信嗎?”
“信。”雲楚很肯定地點點頭,隨後補了一句,“也就你這樣的人能幹這種無聊的事情了。”
他這樣的人?
他是怎樣的人?
鳳紫決定無視這句話,向外打了個招呼,示意手下人可以離開了,然後自發地坐到了雲楚的對麵,這兒的空間比較小,一個鳳流年,一個雲楚,再加一個鳳紫,就顯得有些擠了,再說鳳紫這樣的人待慣了空曠的地方,看著他屈腿坐在這兒,真讓人看著不適應。雲楚這般想著,故意把腳伸直,使得自己的占地麵積又大了很多。
鳳紫卻是不介意,反倒興趣盎然地打量著四周,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覺得新奇不已,“我還以為你一直都打算窩在你那個小醫館不出來呢!”
“我不出來——侯爺很失望?”
“你可以像以前一樣叫我阿紫。”
“哼!既然想見我,怎麽不去找我,別說你沒這個空。”雲楚自動回避了對方的話,冷哼。
“我去找過你幾次,可惜……”他看了一眼雲楚身後的鳳流年,“你家防衛太好,我走門被拒,翻牆被防,挖地道被堵,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你也有今天。”雲楚冷笑,“怎麽不一怒之下把我的醫館給燒了?”
鳳紫的眼睛暗了暗,“怎麽會,本侯爺對你很感興趣,目前還是想保持友好的關係。”
“那小女子給侯爺出個主意吧——”雲楚微微起身,靠近鳳紫些許,“下回侯爺想要見小女子,可以遇個刺客發個燒什麽的,你知道小女子最喜歡送上門的銀子了。”
鳳紫的一雙眼睛熠熠閃光,隻覺得此情此景異常合眼,“你還缺銀子?”
“誰會嫌銀子多呢!”
“三年不見,你倒是比以前貪心多了。”
“那是,人總是在進步的嘛!”雲楚理直氣壯地磕著瓜子,一點也不嫌牙酸。
“我記得以前的你更偏向於得過且過,如今又是為了什麽在進步呢?鳳傾闌?”鳳紫咧著嘴,一臉惡作劇的模樣,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聽說他拋棄了你。”
雲楚眼底的笑意慢慢沉寂下來,“侯爺與他老人家裏應外合,將我耍得團團轉,如今還在這裏裝傻充愣,不覺得太不要臉了嗎?”說著,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在外麵興衝衝賞荷的沂水,輕聲說道,“我想問問侯爺,如今的霍子燕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鳳紫幹脆也抓了一把瓜子,“哢擦哢擦”磕著,“霍子燕是誰?”
“別跟我裝傻,有些事以前不注意,可是稍稍拐個彎便能想到了,那個時候我在揚州被風情一和霍子燕圍殺時,你也在那裏,那麽,在揚州的人,和整個蠱毒之事有關的人除了你,就是他,你那麽恨他,一定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可惜你想不到,他本來就不要我的性命了,你再三籌謀,也是為他做了嫁衣。”
鳳紫神色頓時陰鬱下來,“阿楚,你知道其他人在我麵前說這些話有什麽下場嗎?”
雲楚笑意盎然,天真無邪地說出,“五馬分屍?”
“哼,我會將他綁起來,從腳趾頭開始,一點一點地用刀割,割夠一碗肉,我就讓他吃下去,第二天繼續,整整七天七夜,直到他咽氣為止。”
“你要這麽對我嗎?”
“當然——不會,楚楚姐永遠是例外的。”鳳紫繼續嗑瓜子,這種平民飲食他似乎吃得十分開懷,“如今你與鳳傾闌沒有關係了,我也不需要對付你了,咱們可以做朋友。”
“朋友?”雲楚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手上的瓜子殼一丟,“侯爺,我從沒有朋友,也不需要。”
“我也一樣,所以我們應該學著去交朋友。”
“哧。”雲楚冷笑,抬手,纖細的手指慢慢地劃過鳳流年尖尖的下巴,流連在他的唇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僵硬,無所謂地收回手說道,“交了朋友後呢?繼續背叛嗎?”
“你這算是一朝被蛇咬麽?”
“是啊,小女子可怕極了,那種感覺,以前有就夠了。”
“阿楚,你這個樣子我很不喜歡。”
“我認為被侯爺你喜歡可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情。”
鳳紫的唇瞬間抿得緊緊的,顯示他此刻很不高興,從沒有人敢這般再三忤逆他,即使是那皇帝老頭子,也會事事順著他,正要發作,一陣巨大的震動,使得船差點就翻了。隨後,三人就聽到外麵有人大吼,“誰的破船,敢擋我家少爺的船!”
雲楚和鳳紫詭異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絲惡作劇的趣味。
前者起身,理了理著裝,笑眯眯地對著鳳紫說道,“侯爺,我先去處理一些事,請您……過會兒再出來。”
“可別讓本侯等太久。”鳳紫霸氣十足地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走了。
雲楚拉著鳳流年,婀娜多姿地往外走。
此時,沂水好不容易從水裏爬上來,心裏暗暗慶幸自己熟知水性,否則剛才肯定就要被盤在荷花堆裏了,可惜她剛探出一個頭,上頭一陣陰影落下,有人提著她的領子就將她給提起來,毫不客氣地往她的臉上招呼了兩巴掌。就在她被打蒙了還沒來得及看得清眼前的人,忽然身上的力道消失了,又聽見一個男人悲慘的嘶吼聲——啊!
然後,一隻手覆在了她的左臉上。
雲楚摸著沂水臉上的手印子,神色微陰,“誰打的?”
眾人默,那人不正被那男人踩在腳下嗎?
雲楚自然是看到了,立刻走過去,毫不客氣地踢了踢剛剛被鳳流年折斷的手,惋惜的說道,“你怎麽這麽不長眼,甩巴掌才甩四個手指頭印子,這不是讓我少剁一根手指麽!”雲楚十分鄭重地表示了她很不高興地原因。
“是你!”此刻,一旁的大船上傳出一個男人的叫聲,雲楚略覺得耳熟,她一抬頭,頓時覺得緣分什麽的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那上麵的人,不就是慕容啟嗎!
果真是冤家路窄!
慕容啟表情此刻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動了小爺的船,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的,來人,快點將下麵的人帶上來。”那表情,根本和大街上強搶良家婦女的登徒子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雲楚覺得此刻要是不那點什麽良家小姐的東西應景,實在是太折辱這場戲了,當下便取出別在腰後的美人扇,扇麵是祥雲花紋,幾日前雲昭送的,這個時候用著正好。她露出驚慌的模樣,以扇掩麵,隻露出一雙勾人的眼睛……
果然,慕容啟的眼睛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