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霧裏看花層層疊(下)
“竟然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官府可查出什麽來了?”牡丹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外乎兩個案子是同一個人做的,但雲楚不這麽認為,光是其殘忍的程度,可能真是一個人做的,但……雲楚有種感覺,她總覺得這兩個人的死牽扯著更大的陰謀,可惜她如今自己都陷在泥沼之內難以應付,實在難以分心了。總覺得,事情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簡單。
牡丹細細地觀察著“雲楚”的神色,實在看不出什麽端倪來,這樣的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真的毫無心機,二是演技太好。不過她寧可相信第一種,畢竟她識人多年,怎麽可能連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都看不透呢?若是這孩子性子簡單,她可以再觀察幾日上頭的反應,如果真如她所願,到時候也不用擔心這小姑娘報複,畢竟這麽點城府在她眼中還不夠玩的。
如此一番思量,牡丹安下心來,便繼續說道:“其實,這也不算頭一次發生命案了,官府之所以這麽重視,不外乎皇上派了赤雍王世子三日後來這裏會合陳國公主,再護送陳國公主上京。若是那時還出事,縣太爺頭上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雲楚”的目光閃了閃,倒不是為什麽陳國公主,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她關注的是另一個人——赤雍王世子雲昭。
雲昭,似乎當初從雲楚這個小丫頭嘴裏聽到過。
“這事兒你聽過就算了,也別記在心上,徒添煩惱。雖然你不愛出去,但我也得好好囑咐你,這幾日揚州城戒備加強,恐怕不會太平,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
不會太平?“雲楚”皺眉,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想的太簡單了,似乎那丫頭的身邊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即使眼前這個人,麵上貪財,可是對一些事了解的透徹程度,絕不會比她少。
“鳳仙謹記媽媽的教導,定會好好呆在樓中。”
牡丹一番試探後,對結果甚是滿意,當下也不多留,姿態萬千的走了,卻沒注意到,身後雲楚逐漸冷卻的目光。
桃紅一顫,她沒想到,這個平時她根本看不起的女子竟會有這等氣魄。當初那人讓她來執行這個任務時,她還滿心的抱不平,覺得那人在這個小姑娘身上花太多力氣了,如今想來,這整整四年,所有人都隻看到了她的表象,錯把她當成一隻兔子,沒想到本質卻是一隻猛虎。
對,就是猛虎!
這樣的氣氛持續了很久,“雲楚”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劍,不斷逼迫著對方,最終,桃紅的膝蓋軟了下來,跪在了地上。
“雲楚”似笑非笑,自顧自地到了杯茶:“你跪下來做什麽?剛才訓斥你的時候也沒見你如此啊。”
桃紅強忍住心頭的恐懼,這才是她的真麵目,談笑現陰冷,真是像,不愧是峒派暗地裏的王,掌門手上的刀!
“姑娘有何吩咐?”
“這個小丫頭身邊似乎還有許多謎團,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我們的行藏敗露吧。”
“……自然”
“那就好。”“雲楚”笑了笑,將茶杯放下,“那個叫鳳流年的人還沒回來,她才是最了解雲楚的人,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
“不回答?”“雲楚”漆黑的眸子轉了轉,“別忘了,這次的事,你我都有份,那人是什麽人,要是知道我們擅做主張,你我會有什麽下場,你應該更清楚吧。”
“……”桃紅頓時手腳冰涼
“唉,別這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雲楚”很有耐心,隻是表情陰鬱得嚇人,“還有,我忘了告訴你,你中毒了。“
“你——”桃紅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掌門有一句話說得對,這世上最可靠的,還是這個。”“雲楚”從袖中掏出一個藍色的瓷瓶,掂了掂,“你別忘了,我來這裏的第一件任務就是給雲楚這個小丫頭下毒。”
“你這樣要是讓主人知道——”
“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雲楚”陰測測地笑著,“不過,若是你這般不配合,我一點都不介意現在就讓你嚐嚐那毒的滋味,啊,不行,這毒一發作就停不住了,先是七竅流血,然後腳骨粉碎,接著是噬心之痛,,最後腦漿崩裂,你就可以脫離苦海了。”“雲楚”的身子向前靠了一點,對桃紅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壓迫。
“……”
“雲楚”似笑非笑,看著空茶杯,伸手握住,悠閑地轉著玩了起來。
桃紅再次抬起頭,已經是一炷香之後了,“我知道了,但事成之後,你要給我解藥。”
話音剛落,“雲楚”手中的茶杯一滑,掉在了地上,一聲清脆的陶瓷碎裂的聲音傳來,桃紅頓時覺得整顆心髒仿佛被人握住了一般,但她依舊倔強地仰著頭,絲毫不肯退讓。
“自然。”她微微一笑。
這算是答應了。桃紅總算鬆了口氣。
“出去吧。”
桃紅咬咬牙,最終還是回答,“……是。”
房內又恢複了寂靜,“雲楚”冷冷一笑,“蠢貨。”總有一天,她會讓那人明白,她才是最好的棋子,雲楚那種不經人世的小丫頭,什麽也不算!
一個漆黑的屋子裏,十二歲的白衣少女雙眸緊閉地躺在床上,紅唇如血,青絲如墨,臉上沒有一絲生氣,就像一個死人,沒有呼吸,沒有動靜。
屋外,是兩個男人吵鬧的聲音。
“阿平,你瘋了,你怎麽可以把她帶到這裏來!”聲音中帶著滔天怒意以及深深的無奈。
“她是我的。”男人瘋狂任性而又堅定。
“你的?哈。”對方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你的?平果,你也不想想我們的身份?我們是誰?我們的身份要是一旦曝光連狗也不會理睬一下!你好好想想你現在的樣子,你要得起她嗎?隨便壞了主人的計劃,我們兩個的下場就是生不如死。”
平果的唇色透著一股異樣的紅,此刻緊緊的抿著。
“行。”對方又退了一步,“就算你不怕主子那些刑法,可你別忘了這個女人現在的身份是什麽!”
平果的臉蒼白了一分。
“她是鳳傾闌的徒弟!鳳傾闌為了她下了絕殺令!你以為鳳妍死後那些剩下的人在暗中會毫無所動?他們會相信一個鳳妍憑空設下的命運之局。我告訴你,不是他們在等待,也不是鳳流年保護得好,而是鳳傾闌在下了絕殺令後將那些人在四大城裏的勢力全部攪毀來警告所有人,僅僅一個晚上,鳳凰閣出動,四城地下,烽火連綿,無論老少,都化成一堆骸骨,隨風飄散,最後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即使是身處四大城的各個門派,都沒有察覺到這些異動,鳳傾闌是什麽意思?殺雞儆猴,他要儆的猴,就是我們這些人。”
平果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乘著還沒有人知道,快點把她送回去。”
“我不要!”平果一瞬間就固執起來。
“阿平,我們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為兄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你以前不高興殺誰都沒關係,搶誰也沒關係,可是這個女人,真的不能動。”
“沒用了。”平果頹然地靠在牆上,“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現在想要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什麽!”一口血湧上喉嚨,那人死死地壓製著內心的恐懼與絕望,“還有誰?”
“那個一直在她身邊的丫頭,叫桃紅,早已被人掉包了,似乎是了不得的人,武功很好,我不是她的對手。”
“你怎麽這麽糊塗!”
平果緊閉著眸子,不說話。
對方咬牙,袖子一甩,走出了房簷下的陰影,此刻,如果雲楚醒來的話,或者雲昭在的話,就知道這個和平果說話的人是誰,正是當初來逮捕他的那個捕快,陶梓。而陶梓當初會放棄搜捕,不是看在菁茗樓誰的麵子上,也不是忌憚菁茗樓哪個人,而是有人一聲令下。這個人,是一位少年,卻是暗中真正的王。所有他們這些生活在黑暗的人,都在等著有一天,這個少年有了野心,破繭而出……
而陶梓的身影一消失,平果抬起頭,臉上紅潤,哪裏有一絲剛才的蒼白,他不屑地笑了笑,轉身走進屋中,有些癡癡地看著床上的少女,心心念念道,“雲姐姐,誰都沒辦法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他生活在那樣陰暗的環境下,沒有人看得起他,沒有人施舍過他一絲善意,無休無止的肮髒與冷漠,充斥在這個光輝江山背後的恥辱,那些粉飾太平下的王侯將相如何知曉,如何同情,即使是陶梓,嘴上和他稱兄道弟,暗地裏卻將他當擋箭牌,原本這次任務當捕快的應該是他,可是這個聲聲稱自己是兄弟的人卻隱瞞了這個消息,然後騙他練縮骨功,最後因為他的勤奮和天賦,陶梓的意外受傷,兩人轉換了任務,這就是好兄弟,勾心鬥角,相互算計!直到那天,第一次有人站出來為自己說話,第一次拉住自己的手,他是多麽貪戀這份溫度,以至於到如癡如狂,即使她突然離開,也無法抑製他的欲念,想要將這份溫暖占為己有的欲念!
“對不起,雲姐姐。”平果彎下身子,摩擦著雲楚冰涼的臉,“我現在還不能給你解藥,這種毒藥,可以讓你陷入假死,這樣,鳳傾闌和鳳流年才找不到你。”他撩起他的青絲摸了又摸,眼中,是不可一世的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