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誰人於我是真心（中）
其實很多局很多事並不複雜，但看一人願不願意去想，傅雪琛從前至後並非無破綻可找，隻是當時的雲楚感動於對方的一片心意，不去懷疑也不願去懷疑，她從來不是一個喜歡把事情弄得很複雜的人，即使傅雪琛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她相信對方也不會傷害自己……
現在想想，簡直可笑至極，她居然相信了！
當事實血淋淋地呈現在眼前時，過去的疑點一一展現，什麽都否認不了，什麽都無可奈何……
“阿楚，你不要這樣，我沒有想要傷害你。”傅雪琛知道，自己再一次傷了她的心，他從未想過再利用她。心一縮一縮的，絞痛起來，上一次，她尚且原諒了，這一次，他會永遠失去她嗎？一想到這個可能，整個人竟是無法呼吸了。
瘋狂的笑容仿佛是昨日之夢，漸漸遺忘，雲楚布滿淚水的臉諷刺而又茫然，她啟唇反問：“那麽，無雙公子，你覺得，什麽樣的行為才算傷害我？”
“其實，你失憶根本不是因為‘離霄’吧，我曾懷疑，即使是用蠱的人水平不同，但是到底是同一種蠱，怎麽可能會有太大的差異？其實這是你的另一種毒，你們之前就計算好了，包括藥性發作的程度，後遺症，以及何時解毒都計算好了，若是我猜的沒錯，這種毒藥應該是‘易承’，《藥經》上對這種毒藥的介紹也隻是寥寥幾筆……”雲楚的聲音漸漸柔和，說到這裏時，臉上竟然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悲傷的痕跡了。
然而，傅雪琛的心卻越來越涼了。
“‘易承’的藥性極弱，幾乎隨便什麽毒藥就可以蓋住他，尤其是‘離霄’的毒性霸道明顯，更是方便，你們步步為營，利用我的同情心，把我引入局中，簡直是妙啊！”說完，雲楚眉開眼笑，還象征性地拍了兩下手。
傅雪琛的身體搖了搖，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鳳瑾的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可是雲楚還是捕捉到了，很奇怪，她似乎現在十分清醒啊，觀察入微，淡然自若，多少年沒有這樣絕望過了，原來崩潰到極致就是這樣。
“閆翔，本王以為你苟延殘喘了兩年真的變蠢了，不錯，這副樣子本王看著順眼多了。”
“能讓珩王看順眼，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雲楚臉上又閃現了淡淡的譏笑，，原本不明白的事情，此刻也一下子理順了，“其實，這個禦辭，你們早就來過好幾遍了吧，而所謂的黃泉水毒，其實你也根本沒中，因為你早就知道了，我猜，黃泉水毒的解藥就是‘易承’。”雲楚緩緩看向傅雪琛，眼中，是深深的陰霾，“說到底，真正中毒的其實隻有我一個，恐怕連故淵對這裏也是來去自如，哧，說到底，真正被玩弄於鼓掌中的人隻有我一人，別躲著了，你可以出來了。”
雲楚話音剛落，冰棺邊的一處地麵忽然凹了下去，然後四邊分別都露出了一個足以容納下一個人的空間，黑漆漆的，故淵從左麵的那個突然滾了出來。
雲楚閉上眼，她還真是蠢到家了，“故淵的存在我也明白。”她和傅雪琛兩人本是一路，忽然冒出一個故淵這樣來路不明的人，自己的敵意和懷疑都會轉移，連她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如此精密的布局，果然歎為觀止。
“閆翔……”
“你真是珩王的人？”雲楚的眼神幽遠死寂，可是仔細一辨，似乎還有別的什麽。
“……”
“我真是高看你了，鳳瑾，有本事在鳳妍手下安插人，居然還是被她耍得團團轉，現在，你的目的也達到了，會把我怎麽樣？”
鳳瑾負手而立，眼中是淡淡的冷意，“其實本王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整個禦辭，本王最多隻到那扇鐵門前。禦辭的機關錯綜複雜，本王研究了五年，終於摸透了所有走過的路，隻有到這裏，阿雪的血也不管用了，這扇門是五符石打造，所有力量敲在上麵都會化作虛無，本王找了很多能工巧匠，都無法打開這扇門，後來終於注意到門上的龍鳳祥雲，幾乎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墨殺，現在這個世上，於鳳妍有關的，本王所知的，除了鳳凰閣，就隻有你了，隻是沒想到，你會給本王這麽大一個驚喜。”鳳瑾的眼神愈加冰冷，“鳳妍這個賤人早就算計好了，如果本王強行進來，就會棺毀人亡，到時候本王隻能看到冰惜支離破碎的身體……”鳳瑾貼在冰棺上的手有些發白，甚至他手下的冰塊也有了碎裂的痕跡……
“所以，當時，不管是我的血，還是他們的血，最後我們還是會到這裏，到時候，失血過多的我，失去墨殺的我，就任你們宰割了？”
“哼，本王豈是這麽天真的人，閆翔，本王怎麽會忘記，你手中的最後一張王牌，可惜現在的你實在不適合再流太多的血了。”
“是啊，怎麽辦你？”雲楚的笑容有些詭異，卻沒有絲毫的懼意。此時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麵對鳳瑾這樣殺伐無數的戰王，竟是毫不遜色。傅雪琛忽然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因為他所經曆的還太少，力量也太過微弱，根本無法與眼前的女子並肩。
“阿雪，動手吧。”鳳瑾合上眸子，自己這個義子對雲楚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那又如何？阿雪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動情，即使動情，也決不能喜歡上這個女人！那件事他雖然知道得不多，但是和這個女人牽扯上太多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鳳流年就是最好的例子！隻有他親手斬斷情絲，才會對他日後的成長有大幫助！
“義父。”傅雪琛的聲音在顫抖。
“阿雪，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本王什麽！”
“義父，我什麽都可以聽你的，唯獨她——”傅雪琛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邊，竟然凝起了藍色的真氣，“我一直順著您與父親的道路走著，沒有一絲的偏離，可是，我真的成功了又有何用？縱橫千山，風雨路上，至始至終隻有孤身一人，誰與我笑談？誰令我掛心？一生一世，高高在上，寂寞寒秋，誰為我添暖，誰陪我共看山河？我什麽都可以讓，可是我隻是人，唯有這心底深處的欲望不能讓，如今這個欲望化身為人，我就要守護這個人，至死方休！”
“阿雪……”鳳瑾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始至終，他都沒見過這個孩子反抗過自己，對方仿佛對世上的一切都是淡淡的，像是在意，又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他卻有在意的人了，可偏偏——
“傅雪琛，如果你今日不把這個妖女殺了，就不要再認我這個義父！”
“……”傅雪琛閉上眼，似乎下了決心，他一步一步走向雲楚，然後，抬手，擋在了她的麵前，“義父，對不起。”
從始至終，雲楚無聲地看著，嘴角，是毫不在意的笑容。
有些事，覆水難收，有些話，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