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成鳳梧少年狂（上）
原本竹苑裏的生活雜事都是由雲楚一人做的，現在朱紫這麽個冤大頭送上門來，正好讓小姑娘體會了一把當老大的感覺。雖然一開始這個小弟不怎麽乖，一點也不配合，反倒經常把雲楚氣得跳腳。直到小姑娘被氣得“眼淚汪汪”的模樣被鳳傾闌看見後，這廝不高興自家的寶貝徒弟居然讓別人欺負了，於是之後把朱紫小朋友約到房裏搗鼓了半天，第二日某人就服服帖帖了。
白天當牛做馬地幹活，晚上當驢睡驢窩，朱紫對於鳳傾闌簡直是討厭到了極點。可惜小孩子膽子小，隻能找個沒人的角落偷偷詛咒，好幾次被雲楚抓了個正著，然後就被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摧殘。僅僅三四天，朱紫就覺得自己瘦了好幾圈。
少年好歹被委以重任，雖然有些驕氣，還不至於到沒了分寸的地步，男兒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阿紫，今天的晚飯呢？”
“楚……”朱紫深吸了一口氣，默念兩句——微笑微笑，然後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楚楚姐，我現在就去做。”
雲楚瞬間瞪大眼睛，雞皮疙瘩散落一地，這孩子，轉性了？
半晌，朱紫又屁顛屁顛地從廚房裏跑出來：“楚楚姐，昨天食材用完了，小弟該去哪裏拿？”
“……”雲楚實在無法適應對方忽然人妖化的轉變，默默地指了個方向。
“啊呀，我不認識哎，楚楚姐和我一塊兒去吧。”說著朱紫也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親熱地挽著小姑娘的胳膊——拖走。
這一幕，恰恰落在某些人眼中。
傅雪琛收回目光，低下頭，摸著一本新的手劄，問道：“你知道他有問題？”
鳳傾闌低頭盯著朱紫握著自家小徒弟胳膊的爪子，麵色帶著一絲冷意，聽了對方的話，眼睛也沒抬一下，淡淡地說“這裏的人，哪個沒有問題？”
傅雪琛神色如常，隻是翻閱手劄的動作慢了一些。
“不過無雙公子再不回去，恐怕青華門的掌門也要出手了。”
“師父他老人家日理萬機，不會管這等閑事。”傅雪琛笑了笑，“這裏青山綠水，知己甚多，我很喜歡。”
小徒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鳳傾闌才回過頭，絕色的容顏從光芒萬丈轉到陰影之中，眉目如畫，似實似虛，“那孩子雖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到時無雙公子的仰慕者想要個交代，難不成要將我的徒兒交出去？”
“鳳先生嚴重了，阿楚姑娘天真率直，我甚是喜歡，自然不會委屈她。”
“我的徒兒，不需勞煩他人。”鳳傾闌整個身子懶洋洋的向後一躺，悠閑的閉上眼睛，唇角帶笑，可傅雪琛分明感覺到了溢滿空氣的冷意。
天成鳳梧，果真不俗！他垂下眸子，向來溫潤如水的笑容帶著一絲僵硬。若不是蒼狼峰那一曲絕殺，他恐怕也無法將這樣年輕的人和天下聞名的鳳梧聯係在一起。那位傳說中的鳳梧公子，才比天高，心比海闊，胸似虛竹，驚才豔豔。他是晉華王朝中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可他卻是唯一能與漠神容家相抗衡的人。也因此很多當權者都想將他收為己用。說他才高八鬥，卻從不留下作品；心思詭辯，卻常為百姓消災解難，極受老百姓的推崇，但無論是雙星之兆還是八王之亂，都有這位公子的影子。
所以民間對這個人的評價是——胸有溝壑，亦正亦邪。
但風采絕世如這位鳳梧公子，八王之亂後便已經銷聲匿跡了，所以世人都以為他過世了。隻有少數地方還會留下他出沒的痕跡。
鳳梧公子神秘莫測，他以琴殺人的傳說一直流傳於江湖之上，，也唯有此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傅雪琛一直以為他應該是上一代的人，畢竟雙星之兆和八王之亂，一個發生在十二年前的八月初八，另一個發生在六年前的九月初六。一個人天賦再好，也需要曆練，鳳傾闌不過十五歲的模樣，十二年前如何能將手伸到晉華王室！
“無雙公子，有些事，還是不要猜為好。”鳳傾闌一語打斷了傅雪琛的思緒，他神情慵懶，雙眸合著，似寐非寐。
“無雙有個疑問，想向鳳先生賜教。”
“我替你解惑，你就會離開？”
傅雪琛略一沉思，點了點頭：“會。”
“問吧。”某人的心情瞬間好了點，隻是還是懶得搭理人。
“江湖上如今盛行一種奇毒，自一種暗器而來，反中毒者，第一日神思瘋癲，第二日肌膚潰爛，第三日肉身盡毀，隻剩一堆白骨，不知先生是否了解此毒？”
“然。”一個字，卻意味不明。
“事實上，家師已經查出此毒來源與北方，可能與漠神容家有關，隻可惜從今年二月開始，漠神容家便銷聲匿跡……”
“所以，你們懷疑上了離漠神容家最近的峒派？”鳳傾闌睜眼，直起身子，“此毒非毒，而是蠱，名為離霄。那種暗器形如牛毛針，頭端尖細，尾帶梨香，名曰‘笑春風’。至於從哪來，我還真不知道。”
“……”傅雪琛低頭，摸了摸左臂的傷口，“其實，我在蒼狼峰被狼群追趕的時候，中過一次‘笑春風’，隻不過當時用了禁術封閉了全身血脈，導致此毒未禍及全身，可是當我自昏迷醒來後，那本該鑲嵌在肉中的‘笑春風’卻沒有了……”
“無雙公子想說什麽？”鳳傾闌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問道。
“雲姑娘她懂蠱術。”傅雪琛迎上對方的目光，“且與你無關。”
鳳傾闌不說話，唇角的笑意加深，他抬起右手，食指沾了一點茶水，就著桌麵，寫下了一個字。
傅雪琛如水的眸中瞬間結了冰。
“無雙公子，請便。”鳳傾闌起身，踱步走出了屋子。
如果此刻有他人在場，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個站在屋中滿麵寒霜的男子是江湖上以溫潤如玉著稱的無雙公子——傅雪琛。
天逐漸陰暗起來，烏雲滾滾。
那張紅木之上，放著兩杯涼茶，一杯茶邊，留了一些水漬，隱約拚湊出一個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