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不要幾塊冰含著
“讓我們和學院優秀的年輕人們見上一麵聊聊家常,然後就可以去跟戰略部的老不死們去喝茶了。”橘政宗笑笑。
“茶很香。”愷撒隨口說。
“能得到加圖索家繼承人的讚許,這茶也算有幸。”橘政宗說,“沒什麽可以招待諸位的,就用這日本的茶道吧。”
“您是日本人麽?”愷撒以審視的目光看著橘政宗。
“這個問題劃重點。”我跟路明非和楚子航悄聲說著。“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會對你們很有幫助。”
“我隻有一半日本血統,另一半是俄國人。”橘政宗說。
愷撒皺了皺眉。
“他跟發現龍類胚胎所在地的那個破船的確有關。”我點點頭給三個人發著精神訊息。
“我來日本很多年了,很多人都看不出我還有一半俄國血統,加圖索先生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橘政宗問。
“口音,你的口音帶有斯拉夫語係的特點。你會區分硬顎音和軟顎音,這是典型的俄語發音。”愷撒說,“你不止有俄國血統,你還在俄國生活過。”
在座的人中連風魔小太郎和源稚生都流露出驚訝的表情,顯然其他家主也並不知道這件事。
“想不到這麽多年了這件事還是瞞不過人,”橘政宗笑笑,“是的,我在俄國生活過大概30年,那還是蘇聯的時代呢,大家吃著配給的食品,孩子們都以穿上軍裝為榮。”
愷撒遲疑了一下,沒有繼續問下去。
橘政宗提起身旁鐵壺,把沸水倒進茶碗中,再把水倒掉。這是標準日本茶道的程序,第一道熱水隻是用來加熱茶碗。接著他用木茶勺挑出兩勺茶粉放入茶碗,再從鐵壺中取一大勺熱水倒入茶碗,用茶筅輕輕攪拌。他的手法輕靈而神情肅穆,麻布和服的大袖在微風中飛揚,便如琴師在風中彈奏,無聲的琴曲如汪洋大海般四溢。
“查查參考書,這路數該怎麽破?”愷撒湊近路明非耳邊,壓低了聲音。
“有的有的!我那本《日本神話與曆史100講》的附錄裏有茶道禮節!”路明非在桌子底下翻書。
“有了!煮茶的人會把茶碗有花紋的一麵朝向飲茶的人……然後……我們要拿古帛紗墊著,順時針旋轉兩次,把花紋對著煮茶的人表示尊重……然後,嗯,飲下茶湯,把茶碗逆時針旋轉兩次,低頭欣賞茶碗的花紋,表現出很欣賞的樣子,也可以讚歎兩聲。”路明非小聲說。好在這張桌子夠寬夠大,他們說什麽對麵的人大概聽不清楚。愷撒和楚子航一言不發,都在心中默記流程。
不過我並沒有在意這些,一個想要複活神的梟雄,估計也沒在意這個禮節,更何況這貨根本就沒有日本血統。沒必要遵守日本茶道。
橘政宗果然抽出腰間金色的古帛紗墊著茶碗,在手中輕輕旋轉,把有竹雀花紋的一麵朝向愷撒,彎腰奉茶。愷撒彎下腰神色不動地接過茶碗,也用古帛紗墊著,在掌心順時針旋轉兩次,把竹雀花紋對著橘政宗,路明非那本小冊子上說這是對煮茶者的尊敬。愷撒做得一絲不苟,他也知道在日本茶道是鄭重的禮節,出錯是丟臉的事。
橘政宗又向楚子航和路明非奉茶,這兩個人也一絲不苟地照搬愷撒的做法。
“咱們不是初次見麵,用不著奉茶了大家長。”我微微欠身,從衣袖裏拿出一袋茶葉,“這是校長臨行前送給我的茶葉,我覺得還不錯,權當見麵禮了。”
昂熱給的白毫銀針,走的時候沒回宿舍所以一直帶著。
橘政宗端詳了一會兒,“好茶葉啊。”
你是真的懂嘛?我在心裏不禁腹誹。
隻見此時愷撒三人同時仰頭飲下茶湯,動作稍微停頓,而後身體緩緩地複位,逆時針旋轉茶碗兩次,重新把竹雀花紋對準自己,低頭欣賞茶碗的花紋,臉上露出讚歎的神色。
“煮茶算是我不多的特長,貴客來訪,聊表敬意。不耽誤大家寶貴的時間了,我和風魔先生、犬山君先告辭,學院的事務就由稚生和櫻井女士、龍馬君負責。”橘政宗起身告辭,“希望諸位在日本的日子裏開心,任務也順利。”
我隻是點點頭,而凱撒三人則是起身回禮,橘政宗帶著風魔小太郎和犬山賀離開了露台。
這三個娃娃禮儀倒是學得精妙啊。
“話說組長你這麽做不失禮嘛?”路明非看看我。
“我不是故意的,特殊原因啊。”我也有點感慨。
隻是我走出大堂時,留下的是諸界之暴惡的背影。
露台上,我們聽源稚生簡要介紹任務。
“我看見你眼中含著熱淚。”愷撒壓低了聲音。
“可那不是因為我的心中滿懷深情。”路明非也壓低了聲音。
“你那本該死的書上沒說茶要涼一涼再喝麽?”
“沒說,一個字都沒說……”
“不過好歹我們破了這幫日本人的招……”
“任務說明諾瑪已經傳給組長了,我想諸位都清楚你們這次的任務是探索沉沒的列寧號破冰船,以及爆破附近的龍類胚胎。現在由我來給諸位做詳細的任務說明。”源稚生在桌上攤開海圖,在某個位置上打了個紅圈,“這是日本海的海圖,列寧號最後的求救信號是從我圈出的這個位置發出的,距離日本海岸線120海裏。”
“唔。”愷撒點頭。
“雖然經過那片海域的航線不多,但確實是安全海域,以列寧號這種噸位的破冰船來說,在安全海域失事的可能性極小。這在日本海岸警衛隊的檔案中是最大的懸案之一。”
“唔。”愷撒點頭。
“他們既不知道列寧號為什麽沉沒,也不知道列寧號為什麽要經過日本海,但它沒有入侵日本的領海。”
“唔。”愷撒繼續點頭。
“你們要不要幾塊冰含著?”
“你看出來了麽?”路明非有點窘。
“噗嗤。”我笑了會。“你們沒必要這麽嚴謹應對,橘政宗隻是個半吊子日本人,你們自然也沒必要遵循日本茶道,想怎麽喝都可以。這世界不是什麽都有必要循規蹈矩。”
“我同意李君的話,他根本不懂茶道,他隻是個半調子日本人。”源稚生淡淡地點頭說。
“見鬼我也說一個俄國人跟我們玩什麽茶道!”路明非第一個忍不住,“我要冰塊!還有李益達你也太坑了,這事兒你也不提醒。”
“你們這麽謹慎應對,如臨大敵,還在那一頓分析見招拆招,我實在不好說。”我在一旁說著。
櫻端著冰桶進來,愷撒和楚子航也抓了冰塊吞進嘴裏,口腔裏那股火辣辣的痛感才稍微緩解。
“隻是熱茶,不礙大事,那我繼續說,有問題就問我。”源稚生回到桌邊在海圖上指點,“列寧號失事的地點位於日本海溝的正上方。你們可能聽說過那條海溝,太平洋板塊衝入亞歐板塊下方,海溝最深處叫塔斯卡羅拉海淵,深度8513米。”
“我知道那裏曾被認為是世界上的最深處。”楚子航含著冰塊含含糊糊地說。
“正是這樣,這種海底深淵也被稱作極淵,是地球上最神秘的區域。我們用特定頻率的聲波掃描海淵深處。得到的結果是一個心跳信號。那心跳很強,而且越來越強。據本部推測是龍類胚胎。”
楚子航的臉色一變:“那裏本應該是生命的禁區。”
“龍類胚胎,心跳增強,說明它正在孵化。”愷撒也在一旁分析。
“列寧號上的是一枚龍類胚胎?”路明非在一旁打醬油。
“如果是龍類的話,大概能忍受極淵中的惡劣環境吧?對龍類而言那裏是最佳的孵化場和避難所。”楚子航說,“海水是它的保護層。”
“正是如此。”源稚生說。
“現在我們知道極淵中有條龍正在孵化,”愷撒說,“那不如來一場水下核爆,把極淵炸平就好了。”
“你的想法正是裝備部的前兩個方案,都被昂熱老頭否決了。”我在一旁說著。
“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往海溝裏扔核彈,沒準會導致大陸架滑坡,日本會就此消散,還有後續核泄漏的問題。所以在這次任務中我們會派出載人潛水器深入極淵底部進行勘察,如果找到那枚胚胎,就給它送去一枚郵包炸彈。任務代號‘龍淵’,你們將前往龍的深淵。”源稚生解釋著。
“我靠!這任務靠譜麽?剛才不是說那裏是生命禁區麽?”路明非吃了一驚。
“確實是生命禁區,如果不是這樣,任務的級別也不會是‘SS’。”源稚生說。
“我不是在跟你討論任務分級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四個大活人怎麽潛到那麽深的地方去?五公裏長跑我還得歇三次,你讓我下潛八公裏?我潛到一半就餓扁了。”路明非在考慮餓肚子問題。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深海的高壓,”楚子航說,“這種深度穿潛水服是潛不下去的,隻有用深潛器。但據我所知世界上絕大多數載人深潛器甚至無法到達6000米的深度,極淵中的壓力是地麵上的幾百倍,能把深潛器壓成扁平的鐵皮。”
“確實如此,極淵是比外太空更極端的環境,沒有最尖端的裝備是無法抵達的。所以裝備部為你們準備了人類曆史上絕無僅有的設備。它正由日本分部所屬的岩流研究所做最後的檢查,請隨我來。”
隨後我們被引向一處通道。
通道中黑衣持械的男人們深鞠躬,“少主。”
“歡迎諸位光臨岩流研究所。”通道盡頭的門被打開,穿著白色實驗服的男人深鞠躬,“我是所長宮本誌雄,也是宮本家的家主。”
“那就是你們將使用的深潛器,迪裏雅斯特號。這是潛水史上的傳奇設備,1960年它曾到達馬裏亞納海溝的底部,深度超過10000米。這不是複製品而是原型機,因為深潛器對工藝的要求極高,即使讓裝備部按照迪裏雅斯特號的圖紙臨時趕製一艘也沒法保證安全,最可靠的就是經過實踐檢驗的原型機。”宮本誌雄說。
“這麽傳奇的東西應該很值錢吧?”路明非讚歎。
“這東西不是我家的麽?”愷撒有點困惑。
“這確實是加圖索家的藏品,由家主龐貝捐贈給了學院,再由裝備部進行改造。”宮本誌雄說。
“老大你家還有這種寶貝?”路明非在一旁兩眼放光。
“跟阿波羅登月艙一起買的,”愷撒聳聳肩,“我父親是個花花公子,喜歡收集各種奇怪的破東西。”
“花花公子應該收集名表名車名女人啊,可他看起來很愛科學。”我在一旁調侃著愷撒的父親種馬龐貝。
“花花公子收集一切的最終目的都是搜集女人,有些女人喜歡名表名車,也有些女人愛科學,所以他有時候得冒充科技宅接近那些女人。那一次他看上了聯合國太空署的一個女博士,總得買點有趣的東西吸引對方來家裏吃飯。”
“他得手了麽?”路明非很好奇。
“我想是得手了,總之他們在迪裏雅斯特號裏整出了很大的動靜。我就在外麵把艙門扣死了,他們在裏麵呆了48個小時才被消防隊解救出來。作為兒子我隻能幫他到這裏了,這麽長時間裏要是不發生點什麽他也枉稱加圖索家第一種馬了。”愷撒滿臉都寫著輕蔑,“我們能在裏麵找到女博士的絲襪也說不定。”
“沒有發現,運抵東京的第一時間我們就檢查過。”宮本誌雄說。
宮本先生嚴肅的像個楚子航。
路明非趕緊製止這個話題,“我們繼續說深潛器。這東西看起來是個古董了啊,乘著這東西挑戰極淵認真的麽?”
“應該說世界上隻有它能做到,”愷撒說,“雖說他買來是想勾引女博士,不過確實是人類科技史上的奇跡。”
“可這玩意兒比我爹還老,我承認它當年是個傳奇,可大俠你年輕時能雙掌開碑可不代表老來不會腰間盤突出啊!這古董有人負責保養麽?”路明非心裏沒底。
“一直存放在我家出資的潛水博物館裏,每年有專人負責養護。”愷撒說。
“裝備部做過改造,”宮本誌雄接過話頭,“從使用說明來看他們這次還是很努力的,不僅安裝了幾項新係統,而且在外殼內部用記憶金屬加強了,阿卡杜拉所長再三表示說‘保證質量’。”
“可是他們是幫搞炸彈的啊!他們保證管屁用啊?師兄你怎麽看?”路明非轉向楚子航求救。
“好槽。”楚子航微微點頭。
“什麽意思?”路明非眨巴眼睛。
“我說你剛才吐的那個槽有意思。”楚子航說。
“李組長您怎麽看?”路明非看向我。
“用眼睛看啊,我陪你們一起去不會有差池。你想想死了之後還有三個這麽優秀的人陪葬應該高興才是。”
路明非生無可戀臉。
“什麽時候下潛?”
“明天晚上,我們以科學考察的名義向海事局申請了一份禁製令,但禁製令隻有12個小時的有效期,從晚上六點生效到淩晨六點。換而言之我們隻有12個小時的操作時間。”源稚生說。
“這麽著急?時間可真夠緊張的。”愷撒說。“我的意思是我還預訂了幾家特色餐館,還有幾個想去的景點,還有些紀念品要買,我有幾頁紙的購物單。”
“我還想去秋葉原。”路明非說。
“你剛才嚇得臉色都變了,還有心思去秋葉原?”楚子航問。
“平生不到秋葉原,縱稱宅男也枉然啊。眼看就要九死一生了還不抓緊時間去?如果可以我都想把我的墓碑紮在秋葉原的大街上,讓來來往往的妹子扶著我的墓碑拍照。”
“墓碑上寫一代廢柴為了守護霓虹喪身大海?”我在一旁吐槽。“再掛上你年輕帥氣的黑白照。”
源稚生沉默地看著,眉頭抽了抽。
“那就分頭行動吧。”我拍板給他們放假,“正好我要見一個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