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公路主人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這句話擲地有聲,聽上去平穩沒有什麽情緒實際上卻無比堅定,久久的在空氣裏回蕩,穀時麵無表情,公路主人愣了愣卻笑了,聲音極其放肆的飛到半空,笑得猖狂,笑得大聲。
“哈哈哈,你不是孩子?真的嗎,你真的不想要一對寵愛你的父母嗎?不想過生日了嗎?”
他的聲音尖利上揚,帶著極具的諷刺,而一直站在旁邊的阮清夏目睹了這一切,她一直無言,因為的話也沒有任何人能聽到,心裏的觸動卻不比任何人,她知道穀時的童年淒慘,但沒想到那麽慘。
阮清夏把目光放向窗外,那個公路主人看大媽沒有利用價值後就來誘惑穀時了,可這是多麽愚蠢的計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穀時絕不會因此動搖。
勾了勾嘴角,阮清夏笑了一下,而穀時依舊緊抿著嘴不再回答,他麵前的濃霧翻湧著,公路主人見他不回答稍微安靜了一會,隻是幾分鍾,在那之後,一隻腿突然從霧中露了出來。
那是一隻細白的腿,明顯屬於女人,脂肪長得恰到好處,既不瘦也不粗,多一分少一點都沒了韻味。阮清夏看著那腿愣了愣,所以現在是利誘不成變成色誘了嗎?
回答她的是緊接著腿出來的身體和臉,身體依舊麵條,該胖的胖該瘦得瘦,但那張臉從濃霧裏出現的一瞬間阮清夏什麽都明白了,那是一張完美的臉,走著江南女子的韻味。
那是穀時的媽媽,還處在最年輕最風華正茂的模樣,臉上滿是膠原蛋白,應該是剛嫁給他父親的年紀。
這次不再是一開始亦真亦幻的影像,而像是一個真人走了出來,真實得可怕,穀時媽媽的眉眼溫柔,眼睛裏像是含了最清澈的露水,她望著穀時的眼裏滿是愛意和歉意。
“時,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脫口雖易,卻帶著千金的沉重,曾幾何時穀時媽媽至死也沒出這三個字,她死後甚至沒閉上眼睛,那雙眼裏全是令穀時難以接受的恨意。
而麵前這個女人,就這麽輕巧的出了對不起,她就漂浮在車窗外麵,卻好像走在實地上,姿態優雅,著實是一個大美人。
她的五官趨近完美,大而含水量多的眼睛,挺翹精致的鼻梁,再加上略顯薄情的嘴唇,大概這樣的五官才會生出穀時這般模樣的人來。
“時,你會原諒媽媽嗎?”
女人生得楚楚動人,此時眼裏懷揣著淚水,看著我見猶憐,更不要她的兒子了。
穀時看著麵前的人,不知不覺似乎有鹹澀的液體從眼角不自覺的流出,再順進嘴裏苦澀無比,他抿了抿嘴唇,眼神裏第一次有了極度的渴望。
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他問出的問題超出了女饒預料,她不知道可惜的是,穀時渴望的早已不是母親的懷抱,而是一個真相。
此刻的他雙手顫抖的扶住方向盤站起來,手用力得青筋凸起,“為什麽我的眼睛是藍色的?”
女人愣了愣,眼裏的水好像更憂傷了,一層層的如果裹上了霧,裏麵最後一絲光也看不清楚了,她低下頭,“對不起時,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女人重新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對視著,沒有一個人閃躲,“我也不知道你的眼睛為什麽是藍色的,我也不知道親子鑒定的結果為什麽會是那樣,我真的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爸爸的事。”
又是這個答案,曾幾何時每當夜深人靜,穀時爸爸就拿著酒瓶,提著女饒頭發眼神凶狠,一遍遍的問她為什麽,可她的回答永遠都是這樣,仿佛她才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
“…”
穀時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半沒有話,其實拿著記憶和疼痛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穀時已經忘記了挨餓挨打的感覺,可再次看到這張臉,那種厭惡和痛苦卻和畸形的愛意一起湧了上來。
這情緒的構成太過莫名其妙,像是一根棍子搗碎心髒,穀時突然沒了繼續下去的力量,他一下子鬆開了方向盤,跌坐在司機椅上,聲音平淡。
“你知道嗎,你的不幸福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己造成的。”
女人沒有反駁,她的眼裏漸漸積累起更多的透明液體,在臉上淋淋灑灑,“時…”
“你走吧。”
穀時打斷她,眼睛又恢複了最初的冰冷,那種令人窒息的冰藍色凍結住他的眼睛,聲音也平靜了下來,“我不會跟你做什麽交易。”
女人還想什麽,卻被穀時的最後一句話征得愣了一下,她抬了抬手似乎還想什麽,卻猶猶豫豫的支吾了半,最後長歎了了一口氣。
她沒再什麽,身影漸漸後退,那張熟悉的臉一點點被吞沒,最後隱沒在了霧中,霧中黑色的人影再次浮現,他笑得得意,“不錯啊,堅持下來了。”
穀時沒有回答他,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跟公路主人糾纏了這麽久,可少年一直未曾出現,他難道是聽不到這邊的聲音?
這麽想著穀時轉過頭,前者還是坐在他挑選的位置,穀時剛剛能看的位置,可少年看上去有些奇怪,他的身體靠在椅背上雙眼無神,手時不時的還在亂抓什麽。
“怎麽樣,他也在接受考驗。”主動解答疑問的是公路主人,他發出的聲音一直像是在耳邊環繞,帶著嘻嘻哈哈的輕鬆。
穀時聞言二話不的站了起來,邁開長腿往後方走了過去,他可不會坐著等死,他要去打斷少年的幻想。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哦。”剛走沒兩步,公路主人亦男亦女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勝券在握滿是自信,“你要是突然打破了他的回憶,會發生什麽我可不知道哦。”
聲音還是笑嘻嘻的,卻恰好阻止了穀時行動的欲望,他抬起頭看著少年,對方滿臉都是細密的汗,更明顯在跟夢境掙紮。
“要加油啊。”阮清夏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