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日的堇國,街上剛剛下過小雨,地面還有些濕濕的,外面的路很靜,靜到轎夫的腳踩進水窪里發出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蘇靈撩開馬車的帘子,望著街道上黑漆漆的一片,心裡總有些不安。
算算日子,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多了,直到現在,蘇靈都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原本蘇靈覺得自己讀書少,不知道這個朝代而已,後來才發覺,這個世界在她生活的那個世界里,並不存在,可以說這個世界的文化,與她成長的現代世界,是截然不同的,這種不同不是來自於古代與現代文明的差異,而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馬車走了許久,終於在一個門口連燈籠都沒點的地方停了下來。
「小姐,范府到了。」綠鐲將馬車的帘子掀開,蘇靈先是探出個腦袋,左右環視了一番,這門口不僅黑漆漆的,而且連一個守衛都沒有,這讓她心裡的不安感又加重了幾分,緊緊的跟著自己府上的丫鬟綠鐲,穿過一條長長的後花園,蘇靈遠遠的望著前方的涼亭里有個人,走進了看,才發現是個男人。
只不過這男人看起來奇怪的很,衣衫不整的斜躺在涼亭的椅子上,正在一點一點的往池子里扔魚食,奇怪之處就在於,這池裡根本沒有一隻魚來吃食。
見蘇靈走近,那男人側過臉,蘇靈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也感覺的到他的餘光正在審視著自己,這種審視的感覺讓蘇靈更加不安了。
「蘇靈?」那男人的聲音平緩,聽不出什麼情緒,蘇靈愣了愣,應了一聲嗯,躲在了綠鐲後面。
「上前來。」男人再次開口,蘇靈還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往前移動一步。
男人見蘇靈沒動靜,將手裡的魚食放下,沖著侍女擺了擺手,讓侍女把綠鐲帶了下去,若大的涼亭,只剩下了蘇靈與那個男人。
男人轉過身,一步步走到蘇靈面前,蘇靈這才看清了這男人的長相,這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鼻樑挺直,沒有肉感,精緻感佔多,雙唇略薄,看著並不出眾,但好在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惹人注意,眼神中還略帶一些無辜單純,雖說眼睛不大,但搭配著極小的瓜子臉,看著倒是清秀。
眼看著男人逼近於自己,蘇靈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卻不料被那男人伸手抓住了肩膀。
這男人是要幹嘛??這夜深人靜的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還把綠鐲支走……這套路.……不會是想殺了自己吧!
不過見這男人身子纖瘦,若真要做什麼,自己未必逃脫不了,可蘇靈又轉念一想,哎,不對,萬一他會武功呢。
蘇玲瞪著眼睛,恐懼的神情想掩飾都掩飾不住,雙唇不自覺的不停顫動著。
僵持了一會兒,男人沒有再繼續說話,鬆開了捏住蘇靈肩膀的手,轉身直徑又回到了涼亭,拿起剛剛放下的魚食,不停的擺弄著,過了好一會兒,男人才又擺擺手,隨後周圍侍女便將綠鐲帶了回來,綠鐲行了個禮,原路把蘇靈帶回了馬車上。
「這男人是誰?半夜要我過來,結果這樣就讓我回去了?」上了馬車,蘇靈終於是鬆了口氣,開口詢問著綠鐲。
「小姐,這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今兒我在小姐房外守夜,老爺房裡的小侍女跑著過來就讓我叫小姐來范府的涼亭,其他的什麼都沒說。」綠鐲的表情告訴蘇靈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再說綠鐲與自己的關係素來親密,若是知道些什麼,倒也不至於會瞞著自己。
爹叫自己來的?
那這就更加奇怪了,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年,蘇靈深知這個世界的規矩,堇國女子地位低下,甚至有個荒唐的規定,便是未出閣的女子,是絕不允許與陌生男子相見的,即便是侍女,未出閣的也要帶著面紗服侍主子。
雖說聽起來荒唐,但據說這規定還是建國初期的老祖嚒為了保護女子設的,蘇靈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一條一條如同腦子進了水才會立的規矩,哪裡保護女子了?分明是把女子當成了商品,當成了欣賞的花瓶,唯獨沒有把女子當成人。
在堇國,未婚嫁的女子不允許出街,就算要出去,也要坐擋著嚴嚴實實的轎子才能出去,女子初次面對世人,便就是出嫁那天,如同一件物品般,坐在一個露天的轎子里,讓轎夫抬著到夫家,人的本性就是愛湊熱鬧,所以一旦誰家娶妻,街邊便圍滿了人,就想一睹女子的真容。
這儀式彷彿是在宣告著,這個女人,以後便是夫家的所屬物,也讓女人自己明白,自己就是依附於夫家的。
婚後雖然會自由些,可以上街,但出去前也要夫家跟隨,才可出門。
哦對了,堇國女子無論是否婚嫁,也絕對不允許與丫鬟以外的女子交好。
可就是這女性地位明顯低下的堇國,偏偏對外宣稱堇國女子地位高,可當官,可做生意。
蘇靈看來,十分可笑。
話說回來,今日爹這不但讓蘇靈半夜出巡,還去見了個男人,這太反常了,只是想了這一路,蘇靈也琢磨不出個什麼來,加上這舟車勞頓,身子也是十分的疲憊,索性不想了,迷迷糊糊的就在馬車上靠著綠鐲睡著了。
等到了蘇府,天已是蒙蒙亮了。
「小姐,老爺備了早點在主膳廳等你。」綠鐲喚著自己肩上睡的正香的陳靈,見蘇靈沒反應,便輕輕的拍了拍蘇靈的肩。
蘇靈困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夜裡出行的急,穿的單薄,有些著涼,從范府回來的這一路上就一直頭暈腦脹,聲音聽起來都有些沙啞:「這一路幾個時辰下來,身子有些疲憊,綠鐲你去轉告老爺,早點我便不去吃了吧。」
可綠鐲面露難色:「這..小姐……老爺昨日特地囑咐了,今日您回來后要去膳廳一起吃早點。」
望著綠鐲為難的神情,蘇靈便明白了,自己不去是不可能了。
點了點頭,蘇靈被綠鐲攙扶著下了馬車,下來的時候站都站不穩,險些倒在了地上。
該不會是熬夜要猝死了吧,蘇靈心裡不斷念叨著,以前上網看見猝死的徵兆都是這樣。
這一路即便是讓綠鐲攙扶著走到膳廳,但蘇靈依然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彷彿是在一個完全封閉的屋子裡,連呼氣都漸漸有些困難,渾身甚至都有些發軟。
到了膳廳,桌上的餐食早已準備好,倒是豐盛,可蘇靈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入座后也是強打著精神,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不停地打著瞌睡。
蘇靈此刻的心裡多少是有些不滿,爹這麼急的叫自己過來,可這膳廳里除了侍候的下人,也沒瞧見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