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慕伶被佘國人帶走,千麵離開醫館回府後,一直到早朝,神情依舊恍惚,一旁的江執見狀狐疑道:"你怎麽了?"
"啊?"千麵回過神來,有些別扭道:"沒,沒什麽。"
"先前那個女子呢?你怎麽處理了?"
千麵歎了口氣道:"她是佘國人,天沒亮便被抓回去了。"
江執了然的笑道:"你今早如此反常,莫不是為了那個姑娘?"
"怎麽可能?!"千麵被說中了心事,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小爺想她做什麽?!"
江執:……
他貌似沒說他想她了,江執好心沒提醒千麵,他此時看著有多心虛。反正不過一個一麵之緣的女子罷了,千麵就算有些好感,過幾日便忘了,當即轉移了話題道。
"說起佘國,宴會可是交由你我來籌辦的,陛下好麵子,還是在這事兒上多上點心吧。"
"知道了。"千麵隨口答著,心思又不知道飄到哪裏去去了。
三日後,佘國覲見
今日純屬朝宴,女眷不得出席,在場皆是朝臣,我本以為可以趁機見到江執,可是天殺的太子死活不肯帶我去。
宴會設在寶合殿,殿內宮燈高懸,金杯玉盞,繡金線羊毛氈鋪地,室內暖哄哄的,身穿淡粉蟬翼青紗的宮娥端著精致的菜肴來來往往,皇帝多半存著炫耀的心思,你佘國再富庶又如何,來到天朝讓你們見識下什麽叫真正的繁盛。
今日就連三皇子也出席了,這些年有傳言皇帝子孫稀薄,是因為那方麵不行。要是隻太子一個出席未免太難看,便將三皇子悉心打扮了,囑咐好不準惹事,也帶到了宴會。但皇帝還是不放心他,讓千麵和江執的位置靠近三皇子。
江執和千麵看到皇帝那張揚的笑臉,而佘國使臣隻是笑的一臉謙恭,卻不卑不亢。
二人對視一眼,默默端起酒杯,因為如此繁盛的宴會是他們二人派人布置的,心中都頗覺丟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便是如此了吧。
宴上,皇帝同使臣上談話間總是刻意刁難,都被其圓滑的應對過去。不得不說,佘國派來的人是個無比精明圓滑的人。
皇帝道:"故國與我朝相交數年,為何今日才來朝,偏生趕在撤藩後。"
使臣恭敬答:"貴國撤藩後,我國與天朝之間沒了藩王這層隔閡,此時來朝方能顯出我國誠意。"
"使臣此話怎講?莫非先前故國與我朝藩王有所關聯麽?"
使臣淡然一笑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佘國一介小國,仰仗天朝天恩,一有風吹草動,池魚自然有所察覺。故而先前對天朝隻敢存著仰慕之心,不敢前來出使。"
皇帝聞言不禁蹙眉,這是說他天朝處理藩地不當,害的他們小國忌諱藩王勢力,不敢來朝呢。
皇帝一時說不出話來,一側太子笑道:"使臣說笑了,佘國怎麽說也是個富庶之國,莫不是連我天朝區區一介藩王也要忌諱不成?"
使臣笑道:"臣記得天朝有句話,叫打狗還要看主人,臣愚笨,不知那話是不是如此說的。"
這意思無疑是藩王是天擎的藩王,他們佘國不是怕,隻是忌諱天擎的勢力,不敢貿然得罪天擎的藩王。得罪不起隻能躲著,故而不敢來朝。
千麵對江執附耳道:"得,這說來說去他們佘國先前不來朝到成了咱們的罪過了。"
一旁傻坐著的三皇子突然傻笑道:"那說來說去,您到底是怕狗還是怕主人啊?您前來參拜主人還要看狗的臉色麽?"
"這……"使臣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好,皇帝這才露出笑顏,命一旁的太監將麵前的燴熊掌端到了三皇子桌上。
"皇兒最近長進了不少。"
三皇子嘿嘿一笑道,"謝父皇,前幾日兒臣背書時偶遇左相大人,大人還誇兒臣最近長進快呢。對了左相大人,你可知使臣怕狗還是怕主人麽?"
江執笑道:"臣愚鈍,隻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狗若沒了倚仗又沒了用處,隻有死路一條,隻是狗還不自知,當別人怕了他。臣雖不知使臣怕的是狗還是主人,按理來說總該怕主人才對。"
使臣麵色有些不好,這左相是暗指他們佘國同藩王都為狗,藩王是已經被主人殺死的狗,而佘國,便是那沒了倚仗但還有用處,所以勉強存貨且不自知的狗。
聽聞這撤藩一事就是左相提議的,使臣暗暗打量了江執幾眼,他早就聽聞左相不過弱冠之齡,卻有驚世之才。氣質超群宛若謫仙,如今看來所言不虛。
在場朝臣皆是錦衣華服,唯獨這人一襲水藍色細棉繡雲紋長衫,也就他和一旁的紅衣年輕人讓他看著順眼些。使臣心中不禁冷嗤,什麽大國,依他看從皇帝到朝臣都是些腦滿腸肥的草包。那太子給人感覺陰森森的一肚子壞水,三皇子透著股傻氣。
皇帝還自以為自己這一番炫富,使得大國氣度盡顯,哈哈一笑道:"此乃宴會,什麽狗不狗的,來,使臣,繼續喝酒。"
歌舞聲繼續,使臣勉強笑笑,淺啜幾口杯中酒,等著一會兒的重頭戲。
節目演到一半,佘國的士兵推了個蒙著紅綢布的籠子進來。
籠中,慕伶自袖中掏出之前折斷的半塊鰭骨……
就聽籠外使臣介紹道:"此次前來為表我國誠意,為陛下獻上一禮物。"
"哦?貴國有心了,不知是何禮物?"
佘國士兵將籠子上的綢布掀開,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愣住。
籠中坐著一名女子,女子一頭銀灰色長發,猶如大海般湛藍的雙瞳,穿著一身金絲銀線製成露臍短衫,在宮燈折射下分外閃亮耀眼。下身同色中長裙,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腿,光著腳,腳踝處用紅繩係著兩個純金的鈴鐺。
這身暴露的衣裙襯著女子火爆的身材,自是極其吸引眼球,但此時,在場估計不會有人對她提起興趣。
因為不論這女子容貌如何,她此時竟是滿臉的鮮血,白皙的皮膚被她用魚鰭骨劃出兩道血口子,令人無比震驚。皇帝拍桌大怒道:"這便是貴國進獻的禮物?!"
這下就連那能言巧辯的使臣也說不出話來,他斷沒想到這鮫人性子居然這麽硬,居然會劃傷自己的臉來對抗他們!
慕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森然的目光在在場人麵上掃過一圈,最終視線落在眉頭緊蹙的千麵身上,不禁愣住。她此時雖滿臉是血,可是那雙湛藍的眸子卻依舊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被這一眼吸引住的,除了千麵,還有千麵一側的三皇子。
三皇子安子舒失神的看著籠中滿臉是血的女子,心中說不出清什麽感覺,那雙湛藍色雙瞳中,是他一直所追尋的幹淨澄澈。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會對某一種東西特別欣賞,單憑慕伶這一臉血便使得在場人對其印象大打折扣。
佘國士兵對視一眼,皆沒了主意,使臣當機立斷,一不做二不休,對皇帝道:"此乃東海鮫人,極其難得。臣沒想到這鮫人性子如此烈,居然會自毀容貌,不過這鮫人還有一個好處,可以泣淚成珠。"
使臣此言一出,皇帝倒來了興趣,"朕倒是聽聞過鮫人對月流珠一說,不如使臣讓朕開開眼?"
使臣有些犯難,這慕伶性子硬,就算動刑,怕是也不會掉半滴眼淚出來。使臣目光掃向籠中慕伶,見其目光落在千麵身上,想起在醫館之事,笑道:"這怕是需要些外力,這位身穿紅衣的大人,可否代勞?"
千麵一愣,在場隻有他:"代勞什麽?"
使臣道:"不知陛下可否給千麵大人一把匕首,這鮫人性子硬,不肯輕易掉眼淚,需讓她受些皮肉苦。"
千麵聞言眉頭不禁緊緊蹙起:"這鮫人也是人,使臣如此,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使臣淡淡一笑,他要的就是殘忍,他看得出,慕伶心中有了千麵,這個一麵之緣的男子。常言道,誅人誅心,最為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