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執被封為翰林,入朝為官後,可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當然,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這麽用的。
前任皇後的母家吏部尚書,和九江縣丞一家子,因科考舞弊都被斬首示眾了,曾經我恨不得將縣丞府的人大卸八塊,他們遭報應,依著我的性子,本應去奚落挖苦一番,可真到了這一天,我卻早沒了和他們計較的心思。斬首當日我也沒去湊熱鬧,真怕他們的狗血汙了老子的眼。
一眨眼就是一個月過去了,期間我偶爾聽聞,這江執寫了什麽治國文章得到朝中老古董讚譽,江執又替皇帝出了妙計破了什麽難解的政事,除此之外,他還與朝臣打成一片,朝內外對其一片讚揚。
無論怎麽看他的前途都是一片大好,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這劫難是從何而來。
反倒是我,每日在這翰林府無所事事,過上了鹹魚一般的生活,府中那些下人們將我默認成了他們家江大人未來的夫人,對我是恭恭敬敬。
要知道我這臭狐狸的人生樂趣之一便是與人撕比,如今他們沒人敢惹我,這日子委實無聊的很。
每日唯一刺激些的事便是……躲著江執。自從我答應留下來,江執閑暇之餘,對我可謂是關懷備至。
我雖答應留下來,而且對江執有了那種心思,並且他對我貌似也有那麽點意思,而且我們彼此都清楚對方有那麽點意思。不得不說,人類的感情是種奇妙的東西,明明什麽話也沒說,屁事也沒發生,偏就有所察覺。我索性坦然麵對,然後,堅定的拒絕他!
這幾日天氣回暖,他又叫人給我添了許多貴重衣裳首飾。我拒絕了幾次無效,心道依著我的性子,越是拒絕反倒顯的心虛,幹脆心安理得的收著了。
如今已經步入五月,今日大忙人江執又出府不知忙些什麽去了,我無所事事,對著鏡子鼓搗鼓搗頭發,擦擦江執弄來的貴重胭脂水粉,換了身天青色長裙,外披一件水藍色紗衣,在回廊拐角處的亭子裏,握著把團扇,看著湖中錦鯉遊啊遊。
多麽風雅,多麽有情調,真他媽無聊啊!
這哪是老子過的日子!
恰好這時,江執自外麵回來了,身旁還跟了幾個穿著朝服的人,當中有千麵,幾人見到我皆是一愣。
"唉!誰讓老子長的漂亮呢!"
我起身行了個禮,乖乖回房了。
江執身側一三品官員震驚過後打趣道:"平日看著江翰林一本正經不近女色,不想府中藏著這麽個絕色佳人,真是羨煞我等。"
"大人說笑了,請隨江某去書房議事。"
在外人麵前江執總是客氣而疏離的,雖看著溫和,但誰都知道此人不好惹,也沒人知道他的底線在哪。這些人開玩笑也不敢過火,幾人進了書房,丫鬟上了茶後退了出去,一人道:"江翰林,我等今日前來,是想問問翰林對於黨爭一事如何看?"
今日朝堂之上,皇帝突然提起那癡傻多年的三皇子竟有好轉的跡象,隻因昨日皇帝無意中發現了三皇子作的文章,字跡工整有力,語句通順,條理清晰。
皇帝無意提及三皇子當年早慧之事,語氣略帶對其的歉意,想來若是這三皇子真的好了起來……
江執淺啜了口清茶:"江某不明白大人為何如此問?如今三皇子癡傻,楚姬腹中之子男女不知,就算是個皇子,生下來不過黃口小兒不足為患,各位若是有心,追隨太子便是了。"
"江翰林,我等又不是那攀附權勢之人,這些年一直不依附任何勢力,太子殿下雖處事老練,但手段狠辣了些。"
朝中人都知,太子素來是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的性子,更別提順他者昌,逆他者亡的霸道性子。
就拿最近的一件事來說,前些日子東宮出了個擅長易容之術的內奸,將太子派人私自處死犯了錯的官員一事告訴了陛下,被太子派人追殺,那人逃出宮去,藏身在城郊一處破廟裏偽裝成乞丐,那裏有不少流浪漢難以辨認,太子直接派人一把火燒了寺廟,廟中數十流浪漢一同喪了命。
此主如何跟得?
江執垂眸道:"江某初入朝為官,對如今局勢不比各位大人清楚,至於這黨爭,如今是萬不敢想的。"
江執此言已然表明了態度,他不會依附太子,這些人如何選擇,他既不會攛掇也不會相勸。不過他也沒將話說死,隻說如今不會參與黨爭,讓人猜不透他下一步如何走。
幾個官員對視了一眼,心中皆謂歎這江執年紀輕輕,各方麵出挑就罷了,居然還深諳朝中明哲保身之道,明哲保身的道理雖說都明白,可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正是愛出風頭且魯莽衝動的年紀,雖說江執這段日子出風頭事做了不少,但都是為國為民,從不邀功,除了踏實做事,言談舉止沉穩低調。
這陳夫子當真好眼光!
幾個官員為首的道:"江翰林年紀輕輕有如此想法,我等佩服,若無旁事,我等就先告辭了!"
江執起身相送,千麵卻不走,依舊坐在那裏,江執回來後,千麵悠哉悠哉品著茶,笑道:"這群老東西如今將是你加入他們那自成一派的組織了。"
江執笑笑,在千麵麵前說話比較隨意道:"我可沒承認,那些老東西居然這麽早就來找我商討這些事,當真出乎我意料。"
"江翰林,是你自己不知道收斂,在朝堂上表現出色辣手催花的,他們是怕晚一步你被太子拉攏過去,嘖嘖,一代少年天才如果最終與世俗同流合汙,多麽可悲可歎啊。那些清高的老東西恐怕你這等人才學壞。當然,他們不知道你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千麵頓了頓,喝了口茶,笑道:"唉,你說他們情操這麽高當什麽官啊,出家去普渡眾生多好。"
江執聞言沒忍住,低低的笑出聲來。
千麵所言在理,那些老家夥是真拿他當成什麽光明磊落,沉穩上進,且一心為國為民的少年天才了,畢竟,他的老師便是如此的典範。如果讓他們知道他暗地裏的所作所為,估計會傷春悲秋的感歎一番,然後第一個除了他。
江執倒是不屑裝什麽爛好人,隻是怕,壞了夫子的名聲。有些事別人不發現,他便也不說。
江執低歎道:"是怪我自己最近不夠收斂,這入了朝堂才知道這肮髒事比我想的還多,難怪夫子當年要隱退。我既從了師傅的遺命,如今見到這些事難免管上一管。你且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千麵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其實,你依附太子也未嚐不可,以你的能力,他不會舍得殺你,相反,你出了什麽事他還會保著你。"
江執不語,他如今雖入了朝,卻是為了完成自己為民效力,成就一番大業的心願。為了夫子的遺命,清理朝堂以安慰夫子的在天之靈。更是為了,他那無人知曉的深仇大恨!
"我不會替皇家人效命!死也不會!"
江執語氣中的堅決倒是弄的千麵一愣,千麵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道:"我看你和那些老古董一樣死心眼,隨你吧,我先走了!"
千麵離開後,江執來到書桌前,他閑暇時有練字的習慣,提筆揮墨,字跡不同於他平日的溫和柔韌,幾個大字豪放灑脫,頗有幾分不羈的韻味在其中。
" 撿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