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冰心之痛
「他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去吧,你可以選擇旁觀,也可以選擇擬境。」
「什麼是旁觀?」朱棠疑惑的問。
「方才你所經歷的便是擬境。旁觀,顧名思義只能旁觀。」
「那我這次選擇旁觀吧。」
強光閃過,朱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輕飄飄懸浮於半空。
環顧四周,自己正處於最熟悉的地方——承華殿。
有侍從低頭急匆匆地來來往往,好像沒有人能看見她。
一個侍從迎面朝朱棠走來,竟然直接從我朱棠體中穿過。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只是一道半透明的虛影。
她忽然想到,這時候能不能在承華殿看見白零呢。
朱棠急切地飄向承華殿,正想打開殿門,卻發現自己的手沒有碰到任何物體一般直接穿過了殿門。
她便直接穿了進去。
此時日光微醺,時光恬淡。一個溫潤儒雅的男子正端坐於塌上修鍊神力,微風從窗戶吹進來,些許銀白色髮絲在他衣襟前撩動。
正是年輕些許的白零。
他的眉毛如同濃墨畫就,眸子如同遠星一點,如此正氣凌然,又如此溫柔寬厚。
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朱棠的白零。
朱棠幾乎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會被他發現。又忍不住想靠近,向他傾訴自己的思念與心緒。
她還是慢慢向著他飄過去,停在他的面前。
朱棠想,他應該是看不見自己的吧。
近在咫尺,才能看到他的眉頭緊鎖著,完美的嘴唇也抿的緊緊得。
朱棠慢慢俯下身,閉上眼睛,向他的唇接近而去。
彷彿真的感受到一點點溫度,朱棠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他的眸子正目不轉睛地看向自己。
朱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過馬上,白零就從塌上站起身,從朱棠的身體穿透而去。
推開房門,白零兩隻手向前伸將過去。
一個火紅色的身影猛地撲向了他的懷抱,接著便傳來一陣清脆的歡笑聲。
「白零你看,下雪了下雪了,冰凰的冰雪之力真厲害!」
少女身著火紅色襦裙,同樣火紅的頭髮半挽半披散在身後,兩隻異色的瞳仁熠熠生輝。
朱棠想,這不是十年前的自己嘛。
她嘴角上揚,輕輕飄向「他們」。
庭院里,站著這個幻境的主人公——冰凰。
或者說,這根本不是幻境,而是曾經真實發生的一幕,只不過時間過得太快,朱棠早已淡忘而已。
眼前的冰凰小小年紀,已然能夠掌握冰凍霜雪之力,不愧是冰族千百年來驚才絕艷的少年天才。
冰族之人向來性子冷淡,冰凰亦是如此。
他年紀輕輕,已然生得挺拔俊秀,一雙狹長的眸子既冷峻敏銳又深不見底。
此刻這冷傲少年的臉上,竟然帶有微不可見的…笑意?
朱棠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端詳,還真是像雪山之巔的一縷暖陽般,少見的笑容啊。
有多久沒見過他笑了呢,朱棠感慨道,還以為他一直不會笑呢。
冰凰捏了個訣,調動神力,頓時落雪又變得更為細密緊湊了些。
「小朱棠」歡快地拉著白零的手大笑著衝進雪裡,玩笑打鬧著。
看著這一幕,朱棠也不禁跟著微笑起來。
「朱棠真是胡鬧,天承使還總是慣著她…」
旁邊的一個小侍從小聲的抱怨隱約傳進了朱棠的耳朵,她不由得往他們跟前湊了湊。
「就是,白零大人畏寒畏熱,若凍壞了,神魔封印又要出岔子,到時候吃苦頭得還不是天承使大人。」
另一個小侍從低聲附和道。
朱棠心下一動,湊近白零細細察看,果然白零的臉色有些許疲倦蒼白。
她心下湧上來深深的愧疚,一直以來,自己太過任性,太過依賴白零的包容寵溺。
她不是個細心的人,從未給過白零女子應有的溫柔體貼。
正思索著,周圍突然斗轉星移,等眼前重新穩定下來,朱棠正身處一室之內。
此室內環坐了一圈身著冰族服飾之人,看模樣應該是冰族的長老。
冰凰正恭恭敬敬單膝跪地,聽從著長老們的教導。
「你身為冰族數千年來天賦最強之人,比那白零也不遑多讓,你該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擔!」一個威嚴的聲音高聲道。
「唉,冰族之人,生有不足,我們這樣要求你,也是迫於無奈。我們冰族之人,不能輕易愛上別人,若愛而不得,越是思念便越會寒氣侵心,所謂冰心之痛.……」一個哀婉的女聲道。
「唯有此前滅族的噬族可吞噬侵心寒氣.……」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朱棠乃火鳳之後,不死之體,你與之結合.……嘿嘿,那你們的後人,便不會再擔憂心冰心之痛……」一個尖細猥瑣的聲音道。
「你身為冰神使,萬事不可擅作主張。」
……
四周的長老七嘴八舌地對著冰凰訓導,朱棠越聽越覺得迷茫、震驚不已。
從來只知道冰族族人為人冷漠,離群索居,處事低調,沒想到冰族內部竟有這樣的秘辛。
冰凰的嘴唇越抿越緊,肩背也越來越僵硬。
「都別說了,冰凰,你究竟怎麼想?」一個威嚴的聲音道,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朱棠緊張地看著冰凰,由於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腦子裡已經一片迷茫。
冰凰抬起頭來,狹長深邃的眸子一片堅定。
「朱棠乃晚輩摯友,算計摯友非君子行徑,晚輩不會做。不過晚輩保證,不會自作主張愛上任何人。」
四周聞之,頓時一片寂靜。
「唉,終究還是太年輕」,一個蒼老的聲音嘆道:「該說的,我們都已經說過了,你好自為之吧。」
四周之人都紛紛站起離去,唯留冰凰一人仍然低頭跪在原地。
朱棠飄到他面前,輕輕蹲下身看他。
他的表情還是那樣冰冷淡然,只是嘴角抿得緊緊的,眼神不斷地閃爍。
朱棠伸出手摸著這記憶中熟悉又遙遠的臉:「原來是這樣么?我們原來是這樣疏遠的。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周圍的情景又開始扭曲變化,兒時的冰凰與朱棠青梅竹馬的一些片段不斷地閃過,很多遙遠的記憶不斷被記起。
朱棠看到,冰凰無數次在暗處默默地注視著自己。
他不敢去找她,他怕長老們逼迫自己,也怕自己突然改了主意,和別人一起算計她。
曾經的少年在默默等著,等著曾經的摯友能主動來找自己。
而她眼裡卻自始至終只有白零一人而已。她的悲歡喜樂里,從來就沒有自己。
直等到冰凌長到了心脈里,每時每刻都承受著冰心之痛,他再也沒有等來曾經的摯友。
他的眼角留下一滴淚來,卻馬上結成了冰霜。
「我恨你,我寧願你慢慢忘了我,可笑你從沒在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