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情腸動人
一路無話。
臨近鏡靈城,地嬋兒略帶感慨地遙望著綉闥雕甍、閎敞輝煌的玉宇瓊樓,竟然有些許失神。
朱棠走到她身邊,她臨行前似乎特意裝扮過,一路風塵僕僕,絲毫不影響她明眸雪膚、顧盼生輝。
朱棠皺皺眉頭,隱約覺得她有些異常。
這個女人,絕對不是表面看上去這般嬌弱的角色!
「戰神使,你帶我回鏡靈城,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你到現在為止,還是活得太天真。你需要知道,有很多事,不是靠武力就能成的。」
「你呢?沒有武力,如今只能淪為階下囚」。朱棠看著地嬋兒一張婉轉動人的臉,毫不在意道。
地嬋兒毫不氣惱,反而抿著紅唇笑道:「你就不覺得奇怪么,我身懷傳世靈鼎的名頭,靠著弱民孤城是如何固守這麼多年的?你以為只有你鏡靈城想要傳世靈鼎哦么?」
朱棠皺皺眉頭,腦海中浮現靈鼎城積貧積弱的模樣,難道,打著奪鼎主意的並不止鏡靈城?
回想整個打鬥過程,地嬋兒身具純凈的地系法術,甚至能在整個大漠動手腳,怎麼會如此輕易就輸給自己?
這個女人.……莫非,她是故意輸給自己,她好依附於鏡靈城尋求庇護?
可是,那些假意推辭、設伏、悲痛欲絕,又為何如此真假難辨?
近來經過的一幕幕在朱棠眼前閃現,最終凝成沛瑾那張忠誠痴心的臉和地嬋兒反常的冷漠神色。
「他可是用一生守護你的人,你竟然也忍心設計讓他死?」
地嬋兒大笑起來,笑得有些癲狂:「你又如何懂得,不愛卻不得不每天裝作愛的痛苦。話說回來,我也並不想他死,殺了他的,不正是您么,戰神使?」
無炎本來距二女有一段距離,注意到她們這邊的動靜,他略帶好奇地催馬靠近了些。
地嬋兒瞥了無炎一眼,頗帶譏諷的神色道:「人人皆傳,戰神使對天承使百般衷情可歌可泣,沒想到也是三心二意的人。」
「他就是火神使吧,勸你一句,以你的身世」,地嬋兒硃紅色的小嘴一字一字地說,「你們倆註定不可能。」
朱棠氣得腦仁突突直跳,真想把這個說話帶軟刺的女人從馬上拖下來掐死。
她用餘光看了一眼無炎。
無炎自從傷愈,一直與朱棠保持著距離。
朱棠能感覺到他在觀望,在掙扎,他的視線依然膠著在她身上,可他的心卻在退卻。
想必是聽到了地嬋兒提到朱棠的「身世」,無炎整張臉都沉在陰影里。
他,終究邁不過關於朱棠身世的傳言。
地嬋兒臉上帶著滿意的淺笑,不再言語。
入了鏡靈宮,朱棠遣散眾人,只夥同無炎、木玄三人帶著地嬋兒進議事殿。
沒想到,大長老、二長老等五位長老聞得消息,都已在殿內等候。
見地嬋兒邁進殿內,二長老竟然笑著起身迎上前來。
「世侄女一路辛苦,真是委屈了,老朽派朱棠前去借靈鼎一用,沒想到侄女竟然親自來了。」
「伯父說的哪裡話,同為神族嫡系一脈,自然要守望相助,哪裡能怕辛苦。」
地嬋兒抬起手輕撫了一下額發,似乎是無意地露出了手上的鎖靈環。
「這是……朱棠!你怎能這般無禮!世侄女是我們鏡靈宮的貴客,怎能如此對待!」二長老滿臉怒意地執著地嬋兒的一雙柔夷道。
不過頃刻間,階下囚搖身一變成了貴客,功臣倒遭呵斥,無炎傻眼,木玄偏過頭朝朱棠輕聲抱怨:「始料未及,木玄迷惑。」
朱棠只好親手為地嬋兒解下手上的鎖靈環。
二長老將地嬋兒引入上座,滿面堆笑道:「世侄女,不知令堂.……」
地嬋兒輕輕搖了搖頭。
「那老朽就只好求助於你了。」
二長老將白零如何昏迷不醒,朱棠如何取得丹藥,又為何需要靈鼎向地嬋兒解釋了一番。
「情況便是如此,還請問世侄女……」
「伯父,您叫我嬋兒就好。」
「好,嬋兒,靈鼎你可有帶在身上?為天承使煉丹之事,刻不容緩啊。」
地嬋兒乖巧一笑道:「伯父,請容嬋兒解釋,嬋兒自己,就是傳世靈鼎。」
滿座嘩然。
地嬋兒將自己這一族的秘辛和盤托出,娓娓道來。
從地族產生靈鼎族支脈起,這一支脈便發現自己的不同之處。
神力精純的靈鼎族人可以溝通大地之力,將天材地寶置於腹中,從而煉成極為精純的丹藥。
有一位驚才絕艷的靈鼎族女子,可以以身將神葯煉化,將丹藥通過神力過度給他人。
丹藥經過靈鼎族女子煉化,藥效竟然可以成倍增長,甚至可以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自從我母親下落不明之日起,這世上,便僅剩一個傳世靈鼎了。宗族有難,嬋兒本應該全力相助,只是……」
地嬋兒皺起眉頭,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嬋兒你有何為難之處,儘管開口,只要你能出手救治天承使,老朽敢一力擔保,傾全族之力也要達成你的要求!」
大長老拍著胸脯應承道。
地嬋兒忙傾身恭敬道:「為宗族儘力哪裡有何為難,只是嬋兒血脈不比母上大人純凈,煉化丹藥恐怕只能發揮七、八分藥效,而且……」
地嬋兒頓時眼含淚珠,泫然欲泣:「戰神使實在威武善戰,如今我靈鼎城破,嬋兒救治天承使后,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個女人!
朱棠和木玄、無炎面面相覷,頓時對這女人的巧言善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女人語言里留了多少餘地,竟然既想染指丹藥藥力,又想事後賴在鏡靈城!
「這個好辦,嬋兒你也是我們神族嫡系難得的人才,本就該入住鏡靈宮,今後你就不要回去了,就跟在老朽身邊吧!不過……」
二長老極認真道,「無論如何,一定要儘力救治天承使。」
地嬋兒這才溫婉笑道:「嬋兒全憑世伯安排。」
……
二長老與地嬋兒繼續交談煉藥之事,朱棠掛心白零,找了個借口溜出來,直奔大長老殿而去。
白零孤零零躺在三十九瓣蓮花寶玉床上,唯有那輕輕起伏的胸口,是他還生存在世的證據。
朱棠望著他,頓時鼻子一酸。
她握住他的手,輕輕伏在他的胸口,就像星星終於找到月亮,倦鳥終於找到歸巢。
「白零,我多麼希望你能立刻醒過來,我有好多話想要和你說。」
朱弦改明鏡缺
紅裝不理
策馬惹烽火,烈焰焚空
血染芳華
鳳凰浴火,送你君臨天下
掩一身榮光,傾風情萬種
嘆宏圖霸業,不過一場春秋夢不醒
獨走千里,孤魂一笑
不改英雄
「白零,我真的好孤單啊。」
就像以前在他懷裡撒嬌一樣,朱棠傾訴著自己的心事,一滴滴淚從她臉上劃過,滴到白零的衣衫上。
「真是情腸百轉,痴情動人呵。」地嬋兒不知何時到了門外,靜悄悄推開門,笑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