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浮生若夢（19）

  哥特式建築風格原本會給人一種黑暗，孤獨，令人感到絕望的感覺。國外也經常使用哥特式建築，因為這樣能夠顯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更能夠起到烘托氣氛的作用。可是，她麵前的這棟建築麵前是一片大花園，花園裏姹紫嫣紅。花園裏還有一座美女倒水的大理石雕像。這一烘托，倒是徹底將這棟房子點綴得肅穆卻富有生機。


  諾糯走到紫銅鍛花大門前站定。伸手將掛在門口的銅鈴拉了拉。叮叮咚咚的聲音就像有靈性一樣。直接傳送到了花園另一頭的屋子裏。不多時，屋子裏走出一隊仆傭。為首的，依舊是那個頭發花白，身穿筆挺禮服，手臂上搭著一條白毛巾的老管家。


  老遠，諾糯就高興地招了招手：“管家爺爺！”


  老管家帶著人趕了過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仆將大門打開。隨後，一個女仆上前。為諾糯披上一條米白色保暖的披肩。陰陽界的溫度確實比陽間低一些。


  “諾糯小姐要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老管家原本嚴肅刻板的臉上，難得地出現絲絲笑意。“主人方才得知諾糯小姐過來了。還抱怨了一句。”


  “咦？三叔也會抱怨？”諾糯可愛地笑道：“我還以為三叔隻會罵人呢！”


  “誰隻會罵人？”


  一聲中氣十足的男音直接殺了過來。諾糯抬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魁梧，五官俊朗硬挺，留著一頭標準金毛獅王發型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上穿著材質特殊的黑色金絲滾邊長袍。腳上踩著的是一雙黑色長靴。腰間掛著一把玄鐵短劍。劍鞘上鏤空雕刻著繁複古樸的纏枝花紋。


  “三叔！”諾糯跳到了中年男人的身邊。討好地笑道：“三叔最可愛了。”


  男人伸出食指點著諾糯的額頭笑罵道：“小滑頭！”


  說來奇怪，這位大佬和青鬆師傅是損友。可對她卻格外照顧和包容。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堅持讓她叫他三叔就讓青鬆師傅很驚訝了。後來，這位大佬在損青鬆師傅的師傅的時候。這才無意中透露。他曾經有個侄女長得很像她。隻是後來，這個侄女在魔神之戰的時候。最後一役，死在了戰場上。


  “嘿嘿！”諾糯笑眯眯地拉了拉中年男人的衣袖，很自然地撒嬌：“三叔！”


  三叔揉了揉諾糯的頭頂：“你師傅呢？”


  “額……”諾糯咬了咬唇。努力擠出笑容：“我師傅……他……”


  “嗯？”


  麵對三叔的詢問。諾糯聳了聳鼻子：“我師傅……上路了！”


  三叔頓下了腳步。諾糯的鼻子酸的不行。可是，她還是要極力忍住淚意。


  半晌！


  三叔的聲音有些發緊：“什麽……什麽時候？”


  “就是上次，他帶我過來給你包餃子……”說到這裏，諾糯再也繃不住了。眼淚簌簌掉落：“回去之後，當天晚上就……就……三叔……青鬆師傅不讓我哭……還和我約定不哭！可是，我……我現在……忍不住！”


  她以為自己能一直很好地麵對。可是，當她麵對三叔的時候。卻再也繃不住了。她一直以為青鬆師傅會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卻不想，有一天他會對她說：徒兒啊！為師要上路了。


  她很痛苦，卻還要故作輕鬆地和師傅做一個約定。


  師傅說，他不喜歡離別。因此，他不喜歡看到眼淚。


  他不喜歡，她就不要去做！

  可是，她還是很痛苦啊！


  三叔將諾糯擁在身前。輕輕拍著諾糯的背。聲音難得地柔和：“好孩子！你很勇敢了！想哭就哭，你不慫！”


  這話於她而言就像解除了封印。立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將這幾年對師傅的思念全部都裹了進去。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有想到。能讓她痛快哭出來的地方，居然在這裏。等轉過身到了陽間，她便又是那個時而淡然從容，時而逗比的諾糯。她的眼淚，似乎不屬於陽間！

  狠狠哭了一通之後。諾糯抽抽噎噎地坐在裝飾華麗的休息室裏。精心雕刻著華麗圖案的壁爐裏跳著溫暖的火焰。白亮的陽光從高大的落地窗照進屋子。讓休息室顯得更加明亮，富有生活氣息。一隻肥肥的藍貓盤踞在她的腳邊。當她不哭了之後，貓咪便跳到了她的腿上。懶洋洋地道：“還想哭嗎？”


  聳了聳鼻子，諾糯咧開嘴笑了笑：“謝謝你！艾斯！”


  艾斯胖胖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隻見它扁了扁嘴。


  “笑得好難看！”


  “三叔最近都很忙嗎？”方才，她在哭。有人過來通報三叔。於是，三叔便將她安排在了休息室。一再說抱歉之後，就急匆匆走了。


  “應該是血族的事兒！”艾斯打了個哈欠：“那幫人都太喜歡折騰。到了這裏也不消停。真想將他們踢回他們各自的領地，讓他們的親王去製裁他們。都是些欠收拾的！”


  “噗呲！”


  “你笑什麽？”


  “你這嫌棄和吐槽的表情好像三叔！”不愧是三叔養的貓。


  艾斯“喵嗚”一聲貓叫。越是懶洋洋地舔了舔手爪：“主人可比他們那些血族靠譜多了。這是實話啊！”


  “行！”諾糯點了點頭：“你是三叔的忠實粉絲！”


  艾斯自豪地揚了揚貓臉：“那當然！”


  “丫頭在和艾斯說什麽？這麽開心？”


  三叔踩著沉穩的步伐走進了休息室。一撩衣袍，很率性利落地坐在了他們旁邊的躺椅上。


  “艾斯在說，這裏的血族不靠譜。還是三叔最可靠！艾斯很崇拜三叔！”


  艾斯一聽諾糯如此說，便炸毛：“你怎麽能出賣我？”


  “崇拜三叔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諾糯將艾斯抱起來和她平視：“艾斯！有時候，要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的。要不然，別人是永遠都不知道的懂嗎？你是男生，從現在開始呢！就要慢慢學會表達自己的感情。要不然，將來找不到朋友，更找不到媳婦兒的！那可就悲催了咯！”


  “哎呀！”艾斯小心地瞅著三叔。見三叔並沒有生氣。便有些頭痛地看了諾糯一眼：“我將來要做最優秀的將領，才不要娶媳婦兒！”


  “喲！”諾糯挑了挑眉：“我家艾斯的理想很遠大嘛！加油！我很看好你！”


  艾斯從諾糯的腿上跳下來，很傲嬌地將頭扭開。然後，一溜煙兒跑了。看著艾斯離開，三叔才似笑非笑地看著諾糯。


  “艾斯很喜歡你呢！”三叔笑眯眯道：“它可不是什麽人都親近的！”


  “艾斯很可愛！三叔……我這次……”


  “我知道！”三叔點了點頭。“但是，不管有再怎麽著急的事情。也不能不吃飯不是？華夏有句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小家夥，先不要說正事，我們先吃飯好嗎？”


  “小家夥，先不要說正事，我們先吃飯。”


  說著，不由分說將諾糯拉到了小飯廳。小飯廳的格局更有居家的味道。一點兒也不像大飯廳那樣嚴肅和宏大。


  諾糯和三叔各自坐定之後。管家便帶著仆傭開始上菜。開胃酒，小開胃菜，蔬菜沙拉依次上來。接著，是精致美味的正餐。今天上桌的是黑胡椒小牛排，炭烤鱈魚，配上烤得香軟的土豆，法式奶油濃湯。末了，再來一道精致的餐後甜點還有清口的果汁飲料。


  用餐畢。


  他們再次來到了那間燃著壁爐的會客室。管家送上一個果盤和兩杯咖啡之後便退了下去。


  “好了！小家夥，現在可以說說你今天過來的原因了！畢竟，這陰陽界可不是隨便就能來的！”


  “三叔你看！”諾糯也不廢話。直接從隨身的挎包裏，取出了那個包著羅映雪頭發的紙包。還有一個紙包就是這次案子的事主的：“我封住了頭發的命氣和命息。”


  說著，將兩個紙包遞給了三叔。


  三叔掃了一眼紙包上的符咒。看著這眼熟的符咒，他忍不住抬頭看著諾糯。有些感慨道：“青鬆那老頭兒，倒是找了個好徒弟啊！把他的本事學了十足十。”


  “我和師傅差太遠了！”諾糯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我的道行差遠了。”


  “不要謙虛！我和青鬆一樣，都很看好你！”三叔隨手一撫，那兩個紙包上的符咒便消失不見。隨後，紙包就像有生命一樣自己打開。他也沒有接觸那頭發。隻是用食指指著頭發，頭發便自己漂浮到了半空中。“這頭發的主人應該命不久矣！”


  “嗯！”諾糯點了點頭：“長的那根的主人已經過世了。我不敢聲張她真正的死因。沒想到，隨後我又接到了另一個案子。這根短發就是事主的。她的命息也是已經很淡薄了。可是，很怪異的是她的麵色卻紅潤有光澤。這一點兒都不像命不久矣的人該有的樣子。更奇怪的是，我發現這兩根頭發上好像有魔氣。”


  三叔欣慰一笑：“這魔氣隱藏得很好。卻也被你發現了。你很了不起啊！”


  “三叔！”諾糯有些不好意思地鼓著腮幫子。


  “好了！你三叔我真沒逗你！”說著，三叔指著這根頭發道：“這叫偽魔。顧名思義，就是魔族中最善於偽裝的小東西。這小東西按照你們人類來說，是一種植物。”


  “誒？”植物？

  “對！”三叔點了點頭：“偽魔就是一種植物。原本，生活在魔界沼澤濕地。成年偽魔會變成男女的模樣進行婚嫁。隨後，他們會將自己偽裝成一棵大樹或是一棵藤蔓。然後，開花結果。雌性偽魔一旦幻化成樹或藤蔓準備開花結果。便會失去攝取養分的能力。這個時候，雄性偽魔為了讓雌性能夠順利開花結果。便會讓雌性將他吃掉。補充魔氣！”


  “吃掉？”


  三叔拍了拍諾糯的肩膀：“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她丈夫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妻兒餓死啊！那雌性吃了丈夫之後，便會開花，結果。她會用自己全部的能量讓每一個種子都成熟。在孩子們都成熟的那一刻，他們的母親也就徹底枯死了。然後，種子落地。他們會把自己偽裝成一棵小草或是一棵小樹以躲避天敵。等他們大一些了，他們就會把自己偽裝成孩子。他們的成長之路是漫長而又艱辛的。想要成年，必須要等到五百歲之後。”


  “老天！”諾糯聽完之後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五百年！

  隻等那一次開花結果的機會。


  為了妻兒，可以舍棄自己。


  原來，這就是偽魔。


  頓了頓，三叔繼續道：“這是正常狀態。後來，史前發生過仙魔大戰。有一小部分偽魔的種子掉落在了人界。不過可以放心，他們對人類是沒有任何惡意的！而且據我所知，這些偽魔族群已經越來越萎縮了。直到目前，生存在人界的偽魔已經不超過十個了。我看了一下，這個附著在頭發的偽魔魔氣。這應該是拉達家族的第九十五代後人。而拉達家族，目前在華夏濱海市。”


  “濱海市？”


  “對！”三叔喝了一口咖啡歎了口氣：“這拉達家族也是強脾氣。當初我提出將他們送回魔界。可是，他們不幹。聽說，家族中的一個混小子居然愛上了一個人類姑娘。這可是偽魔家族的大事。過去，偽魔家族都是避世而存，種族內通婚的。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偽魔們開始愛上了人類。根據他們的記載，人類如果真心愛著偽魔。那麽，婚後偽魔就不會死。並且，會生下類似於人類的半魔後代。隻是，產子數量太少。後代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模樣都是人類。隻有發生生命危險的時候，才會露出魔形。說到底，誰想死呢？他們其實也想活著啊！他們作為父母的，也想活著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娶妻生子。所以，我也就沒有再強求了。”


  “那麽三叔，你知道拉達家族在濱海市哪裏？”


  “很好找！”三叔抓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就是濱海市明家！”頓了頓再加一句：“他們一家子都是偽魔！”


  “欸？？？”諾糯驚呼出聲！

  她真的是想到死都沒有想到，濱海市上流中的上流家族居然是偽魔。


  “很驚訝吧？”


  “我……我去！嚇死我了！”


  三叔哈哈一笑。“這不奇怪，人類社會中。其實，生活著很多異類族群。隻不過，他們嚴格謹守人類和他們自己的規則而已。要是他們敢造次，陰陽界這邊就會插手。就算我們不插手，他們各自的族群上層統治者也會插手。畢竟，他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子民無視王法。那可是丟份兒的事情。”頓了頓，三叔沉吟了一番之後，這才繼續道：“你這次帶來的這兩根頭發纏繞著偽魔的魔氣。我看這應該是拉達家的小丫頭。這孩子我認識，應該叫明微微。算起來，應該快五百歲了。是該成年了的。可是，由於她母親當年生她的時候。遇上了戰亂。特別說一句，她母親是人類。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遇上戰亂，動蕩和饑餓的環境，也就間接導致她打一出生，底子就不好。後來，她母親去世。對她的打擊很大。她父親和兩個哥哥雖然傾盡所有將她的命保住。最後，卻也逃不過終有一日難油盡燈枯的結局。曾有人斷言，她活不過成年。現如今，我看她的魔氣，怕是命不久矣了！”


  “三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能不能救救她們？”


  “不成了！這拉達家的小丫頭原本就底子不好。可能後來看到這兩頭發的主人懷著孩子，卻快要沒法子將孩子生下來。出於母性本能。便拚盡了全力。將自己的魔氣附著在了這頭發的主人身上。幫助這頭發的主人活下去。長發那個女人生下了孩子。明微微覺得彎成了使命就去幫助短發那個女人了。現如今，這短頭發的主人快死了。這拉達家的小丫頭也要走到了盡頭。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本身又是偽裝高手。因此，一般人瞧她就是瘋瘋癲癲。而你看不出這其中關竅也是正常的。”三叔搖了搖頭：“其實，那頭發的主人能堅持到現在。是偽魔在幫她。偽魔能堅持著活到現在，何嚐又不是這頭發的主人給她的勇氣呢？這是偽魔自己的選擇。他們很高傲，他們需要的是理解而不是同情。”


  聞言，諾糯頓時說不出話了。


  是啊！


  其實不僅是偽魔，整個魔族都是如此。他們很高傲，他們需要的是理解而不是同情。


  回陽世的時候。是三叔親自送她回來的。她站在三叔家的大廳裏，隻是一個轉身就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裏。再回頭，三叔家已經消失了。在她回來之前，三叔給了她一個小銅鈴。三叔說，隻要她搖響銅鈴，他就會來接她。要不然，她每次去他家做客都很麻煩。她仔細地在銅鈴裏塞了棉花之後。放進了隨身攜帶的小挎包。


  此刻，已經是下午四點鍾了。她當到家，客廳裏的座機就響了。電話是爸爸從大伯家打過來的。先是問她在忙什麽，她說她早就從圖書館回來了，正在家看電視。然後，叫她待會兒直接去大伯家吃晚飯。爸爸掛斷電話之後，諾糯好好地開始梳理眼前這個案子的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