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8章 歸途相遇

  落花浮燈，石路微霜，蔥蘢掩映的山莊一半被昏昧的月光照亮，一半沉在幽暗的山影裏。 山上大片的楓葉紅得滴血，繁花古木，籠在皚皚夜霾中，水晶珠簾由風彈撥，叮鈴作響，如高山崖頂的玉樹瓊枝敲擊出的靈樂，點點七彩熒光旋轉變化，仿佛深邃海底，珊瑚搖曳。 若說白天的雪塵山莊，是一座方外桃源，那麽，秋夜裏的雪塵山莊，更似陰曹蠻荒裏的一間孤宇冥府。 四野寂靜。蹄聲噠噠並著車輪滾動的聲音，踏破夜的沉涼。 一輛馬車，拉扯著夜色，從雪塵山莊裏駛出，駕車人是一個劍眉星目，健碩高大的男子，男子腰間配一把寶劍，劍柄上的銀色花紋泛著粼粼冷光。 不用說，這個駕車人便是傅東雲。 而車裏那兩個並肩而坐，一黑一白的身影，便是他的兩位麻煩主子。 一個時辰前，這兩位隨心所欲慣了的“賢伉儷”突然提出，要離開山莊，返回京城。還要求必須不聲不響，不能驚動譽塵和珺雪。 結果，傅東雲便安排所有的便衣侍衛先行離開，在山下接應他們。 而他自己，則駕著馬車，護送宇文徵和簡雲苓出莊。 就這樣，馬車悄無聲息地出了雪塵山莊，往山下而去。 簡雲苓坐在車裏，若有所思地順著飛起的車簾望向窗外。入目所及皆是斑駁草木，似水墨描出的一幅圖畫，除了黑看不到別的色彩，和風颯颯，枝葉之間互相摩擦，總算為這沉寂的夜帶來些許聲響。 馬車正在緩行間，忽然，前方有一道消瘦單薄的人影闖入了簡雲苓的眼簾。 那人逆風而行，長袍鼓蕩，身姿頎長卻偏偏透著無限寂寥，好像他隻是這廣闊天地間的一粒塵埃，渺小而無助。 “停車。”簡雲苓出聲喚道。 駿馬一聲嘶鳴，車輪停下。宇文徵朝她所望之處看去，也發現了那個人影，低眉淺笑地瞥她一眼，發現簡雲苓在猶豫，便溫聲勸道：“去和他道個別吧，往後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了。” 簡雲苓側首凝住他，沒有說話，但無聲勝有聲，掙紮，猶豫，無奈悉數出現在她的眼眸中。 宇文徵拍拍她的肩膀，搖了搖頭，作為安慰。 簡雲苓終是定下心來，握了握他擱在她肩上的手，強自扯出一抹笑，打簾而出，跳下馬車，對著那個人影喚道：“季兄。” 那個人影聽到聲音，腳步頓住，悠然回首，被陰影籠罩的側臉露出驚訝之色：“王妃？” “好巧，季兄也在這個時候離莊。”簡雲苓走上前，客套地與他寒暄。 季孜墨聽到她說那個也字，又看到了停在她身後的馬車，頓時了然，苦澀一笑道：“王妃也要走了嗎？” 簡雲苓點頭，回頭望了一眼已被拋到遠處的山莊，那裏燈火輝映，朦朧似仙境，但在此刻看來卻那樣遙遠不可及，她的語聲也隨著這一望而空蕩起來：“是啊，聚散如弦，現在這一首曲子，也該到結音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