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到了警察局，剛一下車，老太太就又是咬又是撓的，她現在的樣子，說沒有精神病怕是誰也不會信的。
我忙上去拉住她，她一把推開了我。
“都是你這個死丫頭，害我進來這種地方，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警察同誌見狀忙拉起了她，她奮力反抗著，手裏還拿著那張照片，威脅大家說她孫子有多麽多麽厲害，讓大家都對她客氣點。
折騰了好久，最後還是一個警察阿姨把她安撫下來了，她嘴裏始終念叨著孫子，開始還死活不肯說她孫子是誰，後來禁不住警察同誌的心理誘惑，終於鬆了口要給她孫子打電話，我站在一邊，偷瞄了一下她手機的撥號盤，上邊的電話號碼讓我徹底傻眼了……
我弱弱地走到門口，心裏盤算著等下應該怎樣跟她孫子解釋這個場景。
不大會兒工夫，我等的人就來了，看著他著急忙慌的樣子，真是囧得無地自容，我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襟。
“孫逸鴻，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奶奶……”
“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他瞪了我一眼，徑直進屋了，我沒敢跟進去，就扒著門口透過門縫往裏看。
孫逸鴻見到他奶奶就忙安撫她，當看到老太太手裏的照片時，他一臉黑線，忙把照片收了起來。
祖孫倆寒暄了幾句，孫逸鴻向警察同誌道了謝，然後挽著奶奶出來了，我一看老太太仗著孫子盛氣淩人的樣子，心裏就直打鼓，本能地躲開了！
“婧羅伊，你是要逃跑嗎？”
“沒……嘿嘿，怎麽會？我正在準備為您和老太太，不，是太後娘娘鞍前馬後呢……”
我說話的時候，肯定是要多諂媚，就多諂媚！
“鴻兒，咱們走，不要理她，這個女人是個妖精，妖術太厲害，對付她要從長計議才行！”
可能是見到孫子太高興了，老太太並沒有苛責我什麽，也有可能她在準備著厚積薄發，來日再狠狠地教訓我一下……
“好，我先帶您回家。”
孫逸鴻開車，我準備坐在副駕駛，老太太不幹，非要跟我換座位。
“奶奶，副駕駛是很危險的，一般都是我這樣的小兵來坐。”
“我體察一下民情不行嗎？我看比起車禍什麽的，你更危險，我才不要我孫子離你那麽近！”
我看了看孫逸鴻，他衝我點點頭，我無語地下了車，孝順老人挺好，但總不能事事遷就吧，就像現在，為了滿足來人一時的痛快，而增加了危險係數，值得嗎？
我想扶著老太太上車，卻被她推開了，可她上車的時候抬了好幾下腳都沒抬上去，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也不管她接不接受，就一把把她抱上了車，老太太掙紮了幾下，剛一坐下就又開始推我。
“別動，我給你係上安全帶！”
“我孫子的車技很好，我才不要係！”
“你不係的話就由我來開車，我的車技嘛，開碰碰車可是一流的！”
老太太看了看孫逸鴻，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眼神之後，乖乖地任我擺布了。
一路上，祖孫倆有說有笑的，我完全被忽略成了空氣。
到了別墅之後，我率先下了車。
“唉唉唉，你幹嘛下來？”
老太太亮明身份之後，說起話來腰杆也硬氣多了。
“奶奶，她是我的助理……”
“什麽？助理？你不是從不讓人靠近你嗎？”
“額，奶奶，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
“那你可要看好她，別讓她偷偷溜了，她今天的行為給我的身心造成了嚴重的傷害，補償不了我就別想離開！”
“奶奶，我沒打算離開，我下車是為了開門，恭迎您回家的！”
沒等他們回應，我就下去了。
意料之中的，老太太進門之後，使喚著我做了很多又髒又累的活兒，終於熬到老太太睡下了，我的腰累得都要直不起來了。
洗漱完畢，正準備入睡的時候，看到孫逸鴻站在露台上，手邊放著半杯紅酒，很少見到他這麽淒涼的樣子。
“怎麽還不睡？”
聽到我說話，他的後背動了一下，沒有回頭。
“你不也一樣……”
“很少見你發呆，是因為奶奶嗎？”
“嗯！”
“奶奶她……真的是精神有問題嗎？”
“沒有……”
“可是我好幾次見她都很奇怪？還有，為什麽她總是一個人？她今天來家裏了，卻沒有進來，好像是不知道大門的密碼……”
“之前我見奶奶進了福美小區，她是住在那兒嗎？為什麽你不把她接過來一起住呢？”
“她逢人都會狂讚她的孫子有多麽多麽優秀，可卻從不告訴別人她孫子是誰，她的這個做法太令人難以理解了。”
孫逸鴻沒有說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我當然是很想把她接過來了，隻是……”
“隻是什麽？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豪門關係，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奶奶了，我甚至不知道她在哪裏……”
“為什麽會這樣？看起來她很疼你的，怎麽舍得這麽久不見你？還有……她為什麽總是拿你小時候的照片向別人炫耀？難道她都沒有你現在的照片嗎？”
“有，而且很多，隻是這張娃娃照是她親自給我拍的，很有紀念意義，至於現在的我，已經變得她不認識了吧？”
“既然奶奶來了，何不順勢讓她住下來呢？”
“我也很希望她能留下，隻是……”
“你又在顧忌什麽？”
“她留下來的條件是讓我回到孫家，認祖歸宗……”
“奶奶是孫氏的長者，而且對你疼愛有加，她這麽想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反倒是你，為什麽對上輩人的事這麽耿耿於懷呢？”
“奶奶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該忤逆她，可是我這心裏的坎實在是過不去！”
“不知道你心裏的坎兒有多高，也不知道你究竟經曆了怎樣的過去，我隻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如果你一直糾結過去，就很有可能錯過諸多美好的東西……”
孫逸鴻右手機械地晃動著空空的酒杯，他又陷入了沉默。
“有些事，真的可以說忘就能忘的嗎？”
“有時候你越是想忘的，記憶卻愈加清晰，而對於那些想忘卻忘不了的，你可以嚐試著覆蓋，用新的人和事，或者新的選擇來掩蓋過去的傷痕！”
“謝謝你，羅伊。”
“你要是真的謝我，就幫我把老太太搞定了吧，不知道她以後會用什麽樣的辦法折磨我呢！”
“其實奶奶人很好的，隻是個性要強，不服軟，明明是想關心你，卻總是說些讓你傷心的話，對你也是一樣。”
“看不出來，奶奶還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嗯。”
這是第一次，我和孫逸鴻心平氣和地聊到了深夜，他的過去隻是大概提了一下，跟程助理告訴我的差不多，我知道他對我還心存芥蒂，必然不會全盤托出，既是人家的隱私，我也不便多問。
回到房間，我的腦海裏到處都是孫逸鴻站在露台時滄桑的背影，我看到這個背影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很想從後邊抱住他，然後輕輕地告訴他：不要難過，我一直都在……
啊！我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是羅伊，對，一定是羅伊，一定是她這麽想的。
就這樣，我在反複地掙紮中失眠了……
五六點鍾的時候，我的睡意漸濃，困得睜不開眼睛，總算有了困意，趁現在還早，還能再睡一會兒，正這樣想著，就聽到樓下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我迷迷糊糊的，以為是在做夢，我有些煩躁地拉起被子蒙住了腦袋，可是這響聲此起彼伏的，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刺耳。
終於我忍受不了了，眯著惺忪的睡眼，出了房門，站在樓梯口向下望，是老太太，正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嘮叨，說的什麽我也沒聽太清，大致意思就是說我太懶了。
見孫逸鴻沒在，想必也是沒起，我就悄悄地回了房間，我才不要留在這裏，被老太太逮住了不止要幹活，還要聽她無休止的嘮叨，這兩個都是我不想麵對的。
雖然隻睡了一個小時，但是對我來說已經是足夠了。
洗漱完畢下樓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半了，在盛夏的這個時間點，太陽已經快到正中了。
孫逸鴻和老太太正在吃飯。
見我下樓，老太太瞟了我一眼。
“現在這年輕人活得就是舒坦，給人打工的都成皇太後了，還得主家伺候著！”
我實在是太餓了，沒有理會老太太的冷嘲熱諷，直奔餐桌。
“豆漿油條！太好了！”
我坐下就伸手去拿油條，被老太太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手背瞬間傳來了一陣生疼。
“啊！奶奶你幹嘛敲我？”
“誰讓你坐下來吃的？”
“這不是多了一份餐具嗎？再說了，不讓吃就說一聲嘛，幹嘛敲我的手？還這麽用力，疼死了！”
“你就是這麽當人家助理的？老板做好飯等著你吃，這算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