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蘇蘇柚
她在606寢室門口定了定,其他三位同學正忙碌著整理自己的那一小塊區域,也都才剛到的樣子。
「室友們好!我叫蘇蘇柚。你們就叫我柚子吧!」邊說邊拖著巨大的行李箱進了屋。
「我叫山寺瑰。」
第一個跟自己打招呼的女生離自己最近,同樣鋪位靠門。
「「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山寺嗎?」
「恩。不過是玫瑰。你的名字是因為父母都姓蘇嗎?」
此時,另外靠窗的兩位應聲向她們張望,停下了手中的清理的工作。蘇蘇柚齜牙一笑道:「Bingo!咱倆的姓名都很特別誒。我是梨香中學畢業的,巨蟹座,學號是103哦,你呢?」
「我是鳳儀中學畢業的,星座是天蠍……」
當聽她淡淡地道出自己的學號是101的時候,蘇蘇柚尷尬地擠出笑容,因為她知道西索大學每個專業的學號是按照先上海后全國按考分排序,自己是本專業本市第三名,而對鋪的這位就是本專業高考成績的第一名了——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開報學號的頭。
波波頭的女生向她們走了過來,自我介紹道:「我叫鍾梓珺!你們叫我梓珺好了。」她個子不高,笑容和善而又自信——
「我來自延市朝鮮族,延市中學畢業,摩羯座A型血,學號131。愛跳舞,偶像是Super_Junior,嘿嘿。」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抵制韓娛呢。」最後出場的淺發女生用一根手指從背後把波波頭推開,她畫了日系的全套妝,扮相有點不良。
「我……叫閔舟舟。咳咳。」
(安靜)
「嗯?什麼學校畢業的?星座呢,學號呢?」蘇蘇柚追問,心中暗暗祈禱:不會是102吧!
一定要講完整的啊?環顧一圈,三人都好奇地看著自己,尤其是這個叫「柚子」的眼鏡女,漲紅了臉看著自己。
閔舟舟:「水瓶座棗大田畢業學號130。」
蘇蘇柚:「哈!你好~」(鬆了口氣)
鍾梓珺:「……(水瓶座的,腦迴路清奇)」
瑰:「……(棗大田中學,非重點中學)」
鍾梓珺從潑辣的日系太妹身後站了出來,總結陳詞道:「看來我們四個按年齡排序,最大的是天蠍座的山寺瑰,接著是摩羯座的我,然後是水瓶座的閔舟舟,最小的是巨蟹座的蘇蘇柚啦。」
「你們還是叫我瑰吧。不過我小時候跳過級……」
蘇蘇柚:「什麼!」
啪!啪!太妹第一個表示臣服,她崇拜地看著錦鯉女孩,雙手合掌,欠了欠身。
東北姑娘更奔放,鍾梓珺像抱著吉祥物一樣將單薄的瑰撲住,口中聲聲叫喚著「忙內忙內~讓歐尼吸吸你的仙運~~」
瑰的臉落在矮自己半個頭的鐘梓珺的肩上,她看了一眼蘇蘇柚,見她僵在原地,便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咯嘣——
彷彿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咔嚓——
彷彿鎖定了某人在這個小集體中的團寵地位。
…
很快,每個人的大學生活都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範式。
蘇蘇柚加入了文學社,平日里看各種雜書,靈感一來便日更萬字,積極上牆,憑著滿腔熱血成為了社團的骨幹。
鍾梓珺通過傳單和社交網路吸引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哈韓妹,成立了「韓舞社」,一有時間就跑練功房和社員們一起研究哪首新出的南韓MV適合練舞。
閔舟舟則覺得大學社團既土味又幼稚,專註於追日綜投選舉。成為了飯圈一枚小有名氣的「無節操DD黨」。
瑰把日語、高級口譯、法考、CPA排上日程,兩耳不聞窗外事。
…
「各位女同胞,我來為大家朗誦一首散文,聽好!」某天晚上,蘇蘇柚戴著600度近視的紅框瑪瑙眼鏡,盤坐在鋪上,書生氣十足。鋪上堆滿了靠枕、大歐枕、小腰枕……
她雙手捧著安妮寶貝的《素年錦時》,清了清嗓子,頭頂的丸子揪隨著她的深情朗誦而擺動了起來——
「有一種感情像鋼筆,寫下來的錯誤很難被更正。」
「若塗塗抹抹,就一塌糊塗。」——「瑰!」
「必須」——「瑰!」
「必須練一手漂亮的字體,」——「瑰!下來!」
「想好才能寫,」——「是不是有人在樓下叫?」鍾梓珺珺和閔舟舟跑開了。
「要非常之小心。」——鍾梓珺和閔舟舟跑了回來。
「深了會洇散。」——瑰被鍾梓珺和閔舟舟拉進陽台。
「淡了會不知足。」——
「你們!人呢!!」
樓下站著一個仰著頭的男生,眯著眼睛:「瑰,下來談一談好伐?」
瑰一看是他,神色有些慌亂。
「嘖嘖,你快去快去,回來審你。」在鍾梓珺和閔舟舟興風作浪的表情的夾道歡送下,瑰被推出了寢室。
「你們幹嘛?小瑰去哪裡?」蘇蘇柚問道。
「有個帥哥找她,大概是男友之類的吧!」閔舟舟已經回到電腦前繼續她的女團選舉之夜。
「人高高的,還挺般配。」
「哈?你們確定?小瑰讀的鳳儀中學是女校,哪來的男友!不會是社會上的那種人吧?」
「對哦……你這麼一說,忙內確實不像早戀的類型啊……」
「已經十點了,會不會有什麼事啊?」
「要不你去盯著,別有意外。不過,萬一人家真的是談戀愛,你就遠遠地呆著旁觀、儘可能地記錄細節、整理彙報。」鍾梓珺從小當慣了幹部,如今又是班長又是社長的,差使人都成習慣了,寢室的事務她最喜歡差使蘇蘇柚——因為她比閔舟舟好說話。
「好吧!」蘇蘇柚爽快地答應了,因為她很好奇,也很八卦!
…
「你來幹嘛。」有朋自遠方來,語氣沒什麼波瀾。明知故問。
「你最近都不回我消息……難道讀了大學比高三還忙嗎?」男生板寸,彎彎的小眼睛,和瑰是補習班裡認識的。
兩個人沉默地走在安靜寬闊的大路上,這是五月的最後一天,即將進入梅雨季,空氣中瀰漫著燥熱。看似漫無目的地走了大約半小時,突然,他一把抓住瑰的手,拽著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趕路,被緊握的掌心開始冒汗,齊整的劉海因為汗水而黏在她額頭上。他在空無一人的街角停下,凝視著略顯狼狽的瑰,抬起手要把她紛亂的髮絲撩開,瑰趕緊錯開了逐漸升溫的視線,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喘息,牙齒咬得緊緊的——
「瑰!」是蘇蘇柚。
她好像看出了瑰的不情願,從夜色中沖了出來。
男生放下了雙手,蘇蘇柚接過了瑰。
「你再也不會遇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我們說好了,不再聯繫了。」
瑰的決絕令他愣住了。她要的是明天,活在今天的人,永遠都不會懂。
而瑰內心也在恐懼,一貫單方面喜歡著自己的人突然嚴肅起來時,原來也會有強烈的壓迫感。一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滿是憂鬱,瑰的身體一沉,被蘇蘇柚的胳膊架住。
他沒有再糾纏,高大的背影很快被夜色吞噬。
……我,是看著姐姐的背影長大的。
於是,蘇蘇柚勾著瑰,帶她回宿舍。
已經熄燈了。老天保佑,兩個八卦人精也睡了,免去一番拷問和解釋。怎麼辦呢,該安慰呢還是不說話?蘇蘇柚趴在書桌上,躁鬱地在筆記本上畫起了一大團一大團的毛線。轉過身,見瑰低著頭,右手正在不停地摳著左手拇指。她探過身拉起她的手發現拇指指背的皮膚蛻了一層皮,粉紅的結痂處零星滲出了血,四散棕色紋路……還待細看,瑰抽回了手,面頰微微泛紅。
「我去給你找塊邦迪。」
「不用。不過就是一塊繭子。」
蘇蘇柚有些擔心,摸摸她的額頭,全是汗,和自己的額頭碰了碰……四目相對之時,瑰的瞳仁失去了縱深。
沒有發燒。
…
第二天在食堂,鍾梓珺和閔舟舟認真聽取了蘇蘇柚的彙報,先石化5秒為敬。隨即責怪她攪黃了一出「欲迎還拒」,害一個清純的妹子失去人生難得一次開竅的好機會。再是一番語重心長地奉勸,不要再憑自己貧瘠的情感直覺,在浪漫的空曠夜色下充當二人世界里的第三者,橫插一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