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溫暖的晨光照耀在樹梢,將銀裝素裹的枝丫上的積雪漸漸融化,變成滴滴的水珠落下。一陣風驟起,吹得沐陽湖緩緩向東流動著,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絢爛奪目。
夏侯流冽正與商封越、杜力茂兩位將軍坐在湖畔的石桌旁,夏侯流冽雖聽著兩人說話,但目光卻一直望著坐在湖對麵的亭子裏喂魚的南盈萱。
方才他正陪著她喂魚,未想商封越和杜力茂竟突然來了,他又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視線,所以將商封越和杜力茂帶到此處,讓他可以繼續盯著她。
“王爺,殷燃已經承認了與淩知著勾結一事,並攻出了幾名涉事的官員。前幾日在邊境突發的閔國士兵二次偷襲的事也與淩知著有關,原來淩知著早就與閔國勾結了,上次祁錫山遇刺的事也是淩知著一手策劃的。”
杜力茂將這幾日殷燃供出的事一件件詳細地告訴夏侯流冽,這淩知著不僅與枯葉教勾結答應稱帝後要封枯葉教為“護國第一神教”,還通敵賣國,與閔國協議,若閔國助他奪得帝位,他會劃三分之一的國土給閔國。所以,閔國在前幾日京都大亂之時,才會趁機偷襲邊境,怎料皇上與雲王爺早就暗地裏向邊境派遣了重兵,將閔國的軍隊打得潰不成軍,灰溜溜地逃走了。
“派兵去西域了嗎?”夏侯流冽見南盈萱把下巴靠在撐著椅子的手背上,嘴角泛著淡淡的笑意,那模樣可愛又乖巧,不禁也跟著勾唇淺笑,隨口問道。
“派了,這次屬下與商將軍會徹底將枯葉教連根拔起的。”杜力茂信心十足地握拳。之前,他也曾奉命討伐過枯葉教,但他們在西域勢力盤根錯節,難以傷其根本。但這次他不僅派兵去西域圍剿,還在大理寺大牢中布下了天牢地網,殷燃如今被關在牢中,定有枯葉教教徒會想方設法前來相救,現在就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了。
“淩知著呢?”
“淩知著仍舊不肯說一句話,無論我們用什麽嚴刑逼供,他都咬緊牙關,閉口不言。但我們還是查到了參與到此事中的、他的十二名黨羽,包括太樸寺卿李俊,右都禦史賈英連,奉天府尹全呅沛……”
夏侯流冽聽著從商封越口中念出那一長串的名字,不禁嘲諷地撇嘴一笑,想要推翻大夏,擁立新帝的官員竟如此之多,這朝中官員的風氣,是時候要整頓一下了。他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卻看見對麵的南盈萱手中的帕子突然被風吹得往後一飄,而南盈萱正起身準備去追,那帕子便掛在了高高的樹梢上。
“將這份名單呈給皇上。”
“末將已經……”
商封越的話被打斷,抬眸想要解釋說名單已經呈給皇上了,卻發現夏侯流冽人已經不見了。他困惑地順著杜力茂的目光望去,見夏侯流冽挺拔的身軀站在湖對麵,而南盈萱也正站在夏侯流冽的麵前。
夏侯流冽仗著身高,一抬手就輕而易舉地把勾在樹梢的帕子拿下來了。南盈萱上前幾步想去拿,卻被他一個淩厲的眼神止住了動作。
“涼,別碰。”
那帕子已被樹梢上的雪水浸濕,透著冰涼之感。南盈萱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似有所覺地往湖對麵望去,當她看見商封越與杜力茂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之時,她抿唇又想將夏侯流冽手中的帕子奪回來。
夏侯流冽連忙將帕子舉高,她不甘心地也伸手去夠,他嚇了一跳,扶著她的腰把她攬到自己身前,皺眉低聲誘哄道:“乖,別亂動,待會兒碰著哪裏怎麽辦……”
南盈萱無計可施,隻得轉頭有些急切地望著湖對麵,夏侯流冽順著她的眸光望去,頓時恍然大悟,寵溺地輕笑著將她攬得更緊。
“你是擔心他們在等我嗎?沒關係的,我送你回房?嗯?”他從徐又白手中接過披風替她穿好,將她整個人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小臉,“有些起風了……你的魚食喂完了嗎?”
南盈萱攤開手掌,裏麵還鋪著一層褐色的魚食。夏侯流冽的下巴往沐陽湖方向動了動,而後理了理她額間四處飄散的幾縷發絲。
“去吧,去喂完。”
南盈萱點點頭,緩緩走回沐陽湖邊的亭子裏。夏侯流冽看著她向湖麵灑落魚食,周叔卻突然附耳對他說了一句話。
“南祈豫公子正等在門外,要見您。”
夏侯流冽深邃的眼眸中幽光一閃,隨即恢複淡然。
“將他帶去客廳。”
待周叔領命走後,夏侯流冽又用眼神瞥了瞥南盈萱,低聲吩咐徐又白:“待會兒你看著她,別讓她去前院。”
“是。”
徐又白愣了愣,很快便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而此時南盈萱也灑完了魚食,正往這邊走來。夏侯流冽極為順手地攬過她的腰,將她摟進自己的懷中。
“萱兒,我突然想到昨夜那個棋局或許有計可破。你回去把孫子兵法的第七篇抄一遍,我回去教你解法,好不好?”
南盈萱褐色的眼眸猛然發亮,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欣喜地點了點頭。昨夜他們下了一盤棋,她將棋帶入了死局,冥思苦想許久,都沒有答案,她卻不願讓這盤棋就此結束。就一直留在了那兒,現在夏侯流冽竟然說有計可解,她有些歡欣雀躍。
“我先去跟商將軍他們說些事。”他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又白,帶她回去。”
“是。”
夏侯流冽看著南盈萱跟著徐又白漸漸走遠,這才對身旁的下人說:“讓商將軍與杜將軍回去吧,就說我突然有事,此事他們自行處理即可。”
“是。”
下人福了福身體,快步朝湖對麵走去。夏侯流冽則直接朝湖對麵尚在呆愣的兩人點了點頭,然後抬步往前院走去。
他走進客廳就見南祈豫正一臉冷意佇立在中央,既不落座,也不碰桌上的茶。他垂眸定了定心神,而後朗聲吩咐道:“來人,這茶涼了,換杯熱的。
南祈豫自夏侯流冽進門以來就一直冷冷地盯夏侯流冽。他是前天回到歸劍山莊的,在聽南耀信說完入牢的事情後,就怒氣蓬勃、馬不停蹄地往這裏趕了。
“夏侯流冽,你還是男人嗎?你身為高高在上的王爺,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讓她懷著身孕去受牢獄之苦,還受了刑罰,你實在是太沒用了!”
南祈豫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雙拳緊握青筋凸起,幾乎都要動手了。夏侯流冽看著他那氣憤的模樣,惆悵地歎息一聲,目光中有些黯然。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但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南盈萱回到疏影軒,由連紫磨墨乖乖抄寫著《孫子兵法》,抄著抄著她腦中有亮光乍現,思路豁然開朗,她似乎想到了棋局的起死回生之法了。她展顏擱下筆,正想去找夏侯流冽卻被徐又白伸手攔住了。
“王妃,爺吩咐您在房間裏抄寫兵法,不許離開半步。”
南盈萱困惑地怔了怔,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不讓她出去呢。她心中驟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衝動,她要馬上找到夏侯流冽。
她不管不顧地推開徐又白,徐又白想攔她但又因為她的身子攔不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前院跑去。南盈萱撫著肚腹快步走到前院的門口,正好聽到了夏侯流冽沉穩清冷的嗓音。
“祈豫,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但事情已經發生了。”
“哼,已經發生了你就可以逃避責任。還說會好好疼她,答應我會好好保護她,結果都是騙人的。”
“究竟怎樣你才會消除對我成見?”
“消除?嗬嗬。”南祈豫陰鷙地冷笑幾聲,“這輩子都不可能!你這個偽君子!”
此時,突然有下人端著兩杯熱茶,走到南祈豫旁邊的桌子上放下一杯,南祈豫瞥見那茶杯,二話不說便拿起往夏侯流冽臉上潑去。
那下人剛放好另一杯茶就看見這樣的一幕,尖叫連連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夏侯流冽左額側已經被熱茶燙得通紅,他的頭發上還粘著些茶葉,茶水順著他的頭發緩緩滴落。目睹這一切的徐又白見狀也顧不上要攔著南盈萱,連忙著急地跑入廳內替夏侯流冽擦拭著臉上的茶水。
夏侯流冽看到他很是驚訝,疑惑地凝眉問道:“你怎麽在這兒?萱兒呢?”
他話音剛落,南盈萱便疾步走了進來,拿起在桌上放著的另一杯熱茶,毫不遲疑地對著南祈豫潑了下去。
這次輪到南祈豫被潑傻了,他睜著被茶水弄得朦朧的雙眼,愕然地望著南盈萱。
萱萱……?她……是什麽時候跑出來的……
南盈萱怒目圓瞪,眸中似能噴出憤怒的火焰,步步朝他走近渾身帶著冰冷的殺意。夏侯流冽立即推開徐又白,從她身後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乖,我沒事……”
他溫柔地吻著她的額側,一邊小聲在她耳邊哄著。她滿腔的怒意漸漸冷卻,呼吸逐漸慢下來。夏侯流冽見她平靜下來,便帶著她往後退,慢慢退出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