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無言地相擁,撫慰著多日以來思念之情,直到天空已然綻出了一些光亮,雲時才叩門提醒夏侯流冽。
“爺,該走了。”
“走?”南盈萱著急得坐起身,緊緊地拽著夏侯流冽的衣角,“去哪兒?你還要走嗎?”
“嗯。”他將她的身體用被子裹好,溫柔地揉著她披散在後的長發,“這次事情不簡單,他們做了這麽長的鋪墊,除掉我之後又害你們家,一定是想做些什麽。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
“可是……”南盈萱還是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角不放,又驚又懼地望著他,“你一定要走嗎?你可以躲在王府的啊……”
“王府人多眼雜,不行。”
夏侯流冽毫不猶豫就否決了她的提議,她還是不死心,繼續勸道:“最危險的地方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會想到你會藏在王府內呢?”
她那倔強的雙眸深深地凝望著他,讓他有些頭疼。
“不管你怎麽說,我還是要走的。”如若真的發生了什麽事,他也要與那些叛黨抗衡,他不願意將危險再次引到她身邊。
“為什麽……”她貝齒緊咬著下唇,晶瑩的淚珠無聲滑落,帶著哭腔懇求道,“那你把我也帶走……”
“不行。”夏侯流冽心疼地蹙眉,指腹拭去她的淚水,“你的身子,不能冒險。”
“爺……”
“好了,乖乖在家等我。”夏侯流冽微俯身,在她額上印下柔情萬分的一吻,用目光瞥了瞥身後桌子上高高的一疊書,這是他剛剛讓徐又白從玉闌閣拿過來的。他認真地注視著她水汪汪的雙眸,“將這些書看完我就回來了,好嗎?好好照顧自己。”
南盈萱淚眼朦朧地拚命搖頭,眼淚就如掉了線的珠子般不斷滑落,他眉頭越皺越深,不舍地摩挲著她的鬢角。他們才剛剛重逢,現在又要分開,而且不知道要分開多久,他也一樣的難過,一樣的不舍。
“爺……我們真的該走了……”雲時看眼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見兩人難舍難分的模樣,不禁催促道。等天完全亮起來,就容易被人發現了。
夏侯流冽喟歎一聲,強忍著心疼,狠下心將她的手掰開,然而迅速轉身從窗戶躍了出去,雲時緊隨其後。
“爺……”南盈萱伸手想要拉住他,卻隻抓到一掌的虛無,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她心痛如絞地伏倒在床沿,哭得不能自已。
她……她隻是想在他身邊……以前是,現在也是,為什麽就這麽小的一個願望,都一直無法實現。
徐又白進來後,見南盈萱無力地癱倒在床上,斷斷續續地哭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一直等到她哭累,沉沉睡去之後,才上前替她將被子蓋好。
夏侯流冽還活著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徐又白沒讓她的侍女們過來,也沒將此事告訴餘妃雪和應續。他疲憊地垂頭,沉聲歎息。
淩曄今日已經派人傳信回來了,說明日就會回到王府,等他與連嫣回來,知道王妃被鄭淵用了刑,還不知道會怎麽鬧呢。
徐又白轉頭望著那破雲而出的耀日,一陣困意襲了上來,他強睜著眼睛看旭日東升的景象,在心中祈禱:希望他們也能盡快衝破黑暗,迎來耀眼的黎明。
夏侯流冽回到明逸山莊後,心情久久仍沉浸在悲痛中。他腦中不斷地回響著,在他轉身離開之時南盈萱隱忍的痛哭聲,每每想起,他的心就一陣刺痛。
他平息了許久,才抵不住奔波的疲憊,在床上小憩了一會兒,沒合眼多久,就被雲時叫醒了。
“爺,來信了。”
夏侯流冽瞥麵色嚴肅的雲時一眼,眸中精光一閃,下床快步往門外走去。
此時,門外站著一個農戶打扮的男子,他雖衣著簡陋,眼中卻有著聰慧的光芒。他看見夏侯流冽立即便掏出懷裏的信,恭敬地雙手呈上。
“這是我家宮主給您的。”
那日在酒肆見麵後,他們商量之下,覺得他們之間貿然傳信過於冒險,所以決定通過煙冪樓傳信,然後用蝶宮的弟子喬裝去送信,那信隻有熟識蝶宮通信暗號之人,才能知其意。待信送到夏侯流冽手中之後,再由那名弟子將信中的真實信息釋出,告訴夏侯流冽。
“你直接告訴我,我不看了。”
夏侯流冽擺手,示意他直接釋意。那名男子點了點頭,走入房中,拿起筆在信上圈出了幾個字,而後再次呈給夏侯流冽。
夏侯流冽接過,細細查看被圈出來的字,將那些字連起來。
“帝奇異,似中蠱,宮被控,小心。”
夏侯流冽頓時驚異地蹙眉,腳步踉蹌地後退幾步,信紙被抖落,散落一地。雲時見夏侯流冽失態的模樣,撿起地上的信紙查看過後,臉色也驟然變了。
“爺,信中之意是……皇上中蠱了?”
“恐怕是。”夏侯流冽的眉眼間是濃得化不開的凝重之色,他幾乎可以確定那蠱是淩知著下的,蠱肯定是枯葉教提供的。淩知著竟然如此大膽,將蠱下到了皇上的身上控製皇上,他這是要讓皇上聽他的,是要謀反啊!
在這一瞬間,夏侯流冽總算想明白他們一連串的連環計為是什麽了。他們要害他,除掉皇上身邊的一大幫手,又讓萱兒入獄,分散王叔的注意力,沒精力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用蠱控製皇上,讓皇上聽命於他們,然後謀朝篡位!真的是好大的膽子!
夏侯流冽重重地一錘圓桌,雙眸深若幽譚,怒不可遏。他去櫃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那名送信的蝶宮弟子。
“這是抑製蠱蟲活動的藥,你帶給宮主,他自會知道應該怎麽做。”
“是。”
與此同時,遠在京都的雲王府的門口來了一名穿著怪異的婦女,她慌慌張張地想要衝入府中,卻被守門的雲衛攔住。
“站住!你是何人?”
“我……”她猶豫地囁嚅,謹慎地四周察看後,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顫顫巍巍地舉給雲衛看過後,又湊近雲衛的耳邊小聲道,“我是皇上身旁的李莘公公,剛剛那是我的腰牌……求你……讓我見雲王妃……我要重要的事要稟告……事關大夏生死存亡的大事!”
兩名守衛的雲衛疑惑地對視一眼,而後一名雲衛進府中去通報,另一名雲衛依舊將那婦人攔在門外,那婦人隻能一臉地焦急又不安地等待著。
餘妃雪對夏侯流冽昨日夜訪雲王府的事毫不知情,一大早便來陪南盈萱,但南盈萱不理她,隻是獨自坐在一旁發著呆,那紅腫的雙眼無聲地宣示著她昨晚又哭過的事實。餘妃雪詢問連紫,連紫也不知道南盈萱為什麽哭了,餘妃雪不知緣由,但也猜到必定是因為夏侯流冽,遂也就默默地陪著她。
周叔在聽到守門的雲衛的通報後,去門外看了一眼,見那喬裝的婦人確實是來府中宣過幾次旨的李莘公公後,將他請入府中,然後立即便趕到了疏影軒向南盈萱稟告此事。
“王妃,皇上身旁的李公公來府上了,急著要見您呢。”
南盈萱雙眼放空,對周叔的話不理不睬,周叔隻好求助地望向餘妃雪。餘妃雪也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皇上才會派李公公來,所以輕輕拍了拍南盈萱的肩提醒道:“萱萱,周叔在跟你說話呢。皇上身旁的李公公來了,指不定是哥哥有消息了呢?”
餘妃雪話音剛落,南盈萱平靜的眼眸起了微微的波瀾,她突然起身朝門外走去,還淡淡地問了句:“在哪?”
周叔麵上一喜,連忙答道:“回王妃,在前廳呢。”
餘妃雪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果然隻有提到哥哥,萱萱才會有反應。
但餘妃雪並不知道,南盈萱不是為了夏侯流冽地消息才去見李莘的。她昨天才見過夏侯流冽,當然知道李莘不可能帶來夏侯流冽的消息,但她想起夏侯流冽臨走前與她說的話,他說,他總覺得“他們一定會做些什麽”。
直覺告訴她,這次她見完這個李公公後,她就能知道他們苦心謀劃的是什麽事了。
李莘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手連續不斷地顫抖著,怎麽也停不下來,茶水都被他從杯中灑了出來。他是從宮內逃出來的,怕被人追到,出了宮後立即就換了一套女裝。
直到現在,回想起宮裏發生的一切,他仍然毛骨悚然。淩知著竟然對皇上下藥,讓皇上變成了一個傻子,事事聽命與他!真是太膽大妄為了,他一定要阻止這一切。他越等越焦急,手指不停地攪動著。等了好一會兒,南盈萱總算來了。
“什麽事?”南盈萱在榻上落座,單刀直入地問道。
“王妃……求您救救皇上吧,他不知道怎麽了,失去了自己的意識,淩知著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求您救救皇上吧,王妃!”
李莘連續磕了好幾個響頭,焦慮萬分地懇求著。他在夏侯流煜仍是位皇子時,就一直服侍他,對他有著很深的感情和絕對的忠誠。而且,就算為了大夏,他也不能放任這件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