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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除卻巫山不是雲蒼蓮(二)

  “哦?”爹聽了我的話,很是驚訝挑眉問道,“何事?”


  “請爹幫我,讓我這徒兒與夏侯靳臣的徒弟比試。”


  “比試?”爹的眼珠子驚疑不定地在我與萱兒身上來回掃視,“你確定?”


  “確定。”


  “但這女娃恐怕不是冽兒的對手。”


  “爹認識他的徒弟?”


  “嗯,那也是我的徒兒。”爹摸了摸下巴,神色有些微的自豪。


  “爹也收了他為徒?”我站起身,心中十分意外。


  爹的收徒標準一向很高,若不是資質絕佳,他是絕不會收下的。這使我想要萱兒與他比試的心愈發地強烈了,即便爹百般勸誡我說,萱兒與夏侯靳臣的徒兒年齡差了幾歲,而他那徒兒武功境界已比同齡人高出十倍,此番比試必定是輸。但我仍是不甘心,執意讓爹安排這一場比試。


  爹隻好答應了,我帶著萱兒在青綿山住了十日後,夏侯靳臣帶著他的徒弟,也就是他的侄兒夏侯流冽來了。


  那一場比試毫無懸念地輸了,我躲在遠處清清楚楚地看見萱兒在那少年手下毫無還手之力,就是被貓抓的老鼠一般,任他戲耍。


  那時,我才有些後悔讓萱兒去比試了。


  我望著夏侯靳臣闊別十年的麵容,竟有些恍惚。他褪去了年少的青澀,多了一分沉穩,他的麵容卻比年少時更為英俊了。


  大概……是有人將他照顧得很好。我忍著劇烈的心痛之感,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日思夜想的那個人,此刻就站在我麵前。但我……我理著鬢角散落的發絲,從中抽出一根白發。


  我已經老了。


  夏侯靳臣一直認真地注視著他們二人的比試,沒有發現我躲在遠處。三場比試,萱兒全都落敗,最後爹帶了他們二人屋內敘舊。我便在屋外默默地望著萱兒頹然坐在樹上的身影。


  我知道萱兒的性子與我很像,很倔強,而且不服輸,此次比試應該是打擊到她了,但我覺得應該讓她一個人靜一會兒,所以一直在遠處守著她。過了一會兒,我想是時候開導她一下了,就去裏屋想拿蘋果哄她。未料,意外就在此刻發生了。


  待我再趕回來的時候,爹已經在為夏侯流冽解蛇毒了。我不明所以,卻又不能上前詢問,隻能看見萱兒不斷地哭。後來我才知道,是一條蛇突然出現在萱兒周圍,恰巧被走出來的夏侯流冽看見,夏侯流冽為了救她,被蛇咬了一口。


  待我們回到蝶宮後,萱兒還在不停地問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那個哥哥。我以為她擔心救命恩人,笑笑隨便敷衍了她幾句。


  在一場大戰中,餘朔將軍戰死沙場,他的妻子在幾年前便已離開了他,他女兒一人在這世上孤苦無依,被夏侯流冽帶了回府。我感念他當年的救命之恩,尋了個機會,收了餘朔的獨女餘妃雪為徒,自此她時常到蝶宮來。三個孩子在我嚴厲的管教下,一天天逐漸成長起來,感情也越來越好,更甚於親兄妹。這一點,讓我感到很欣慰。


  之後的兩年間萱兒每月都要尋事外出幾日,開始我以為她是貪玩,並未在意,後來我才從臣兒口中得知,她是偷偷跑去看夏侯流冽練劍,我大驚失色,守在蝶宮門口等她回來。


  她一身白衣紗裙從崖上輕盈落地,臉上還掛著隱隱的笑容,但那笑卻在看到我的瞬間,僵在了她的臉上。


  “師……父?你怎麽會在這裏?”


  “等你。”


  我肅然地注視著她,聲音中藏著的嚴厲表露無疑。她有些怯怯地抬眸瞥了我一眼,又飛快地低下。我想她應該也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麽了。


  “你愛上夏侯流冽了?”


  “啊……嗯。”


  她被我的直接嚇得一愣,而後老實地點點頭。我聽了她的話,心頭一陣莫名火起。我為夏侯靳臣已然葬送了自己的一生,難道我的徒弟要走上我的老路嗎?

  “你可知夏侯流冽是名皇子?”


  “徒兒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給身為皇子的他的。”


  萱兒聽了我的話,沉默了。我知道她應該懂得我話中之意,身為江湖中人的我們沒有顯赫的身份,天家是瞧不上的。


  過了好一會兒,萱兒才緩緩道:“……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現在,我什麽都不奢求,隻要能看著他就好了。”


  看著她青澀的臉龐中的堅定之色,我頓了頓,無奈地喟歎一聲。罷了罷了,我不能因為自己沒有圓滿的結局,就阻止萱兒追逐心中所愛吧……這樣太自私了,就讓她去追吧,這樣以後才不會後悔。


  萱兒見我不說話,知道我不再阻止她,露出了明媚的笑顏。而我卻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福是禍。


  對我坦白之後,萱兒時常會與我分享夏侯流冽的事,譬如夏侯流冽今日打勝仗了,夏侯流冽練劍時新創了招式……等等。偶爾也會提到夏侯靳臣,我從她口中聽見那人的點點滴滴,心中有股悲愴之感。


  那麽多年過去了……他應該忘記我了吧。畢竟我隻是他年少輕狂時走錯的一步棋而已,微不足道。一直攥著回憶不放的大概隻有我一個人吧。


  嚐過愛情的甜蜜後,萱兒很快就嚐到了愛情的苦澀。夏侯流冽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兩人門登戶對,已經相依相伴許多年了,等女方過了笄禮,就會娶進家門。我見她低頭垂淚的模樣,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為愛癡迷,為愛所傷,仍然奮不顧身。


  或許是我終於需要一個傾訴口,我開始與萱兒說起我與夏侯靳臣的過往,當然,我沒有告訴她那人的身份。起初,她隻是認真地聽我說,到後來她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疑惑地問我。


  “師父,您這麽想他,為什麽不去找他呢?”


  我不語,隻是撫著她的頭,有些苦澀地笑笑。這就是我性格裏與萱兒的不同,她若是想要什麽,想方設法,不擇手段也會拿到手。她性子雖冷,但對在乎的人卻熱得像團火。我不一樣,我怯懦,我驕傲,我不願意低頭。我寧願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哭,也不會卑微求那人留下來的。


  因為我是蒼蓮,我是驕傲的蒼蓮,是他先說不要我的,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找他的。


  萱兒見我不回答,似乎懂了什麽,小手握拳撐著下巴又問:“師父,您就不能忘了他嗎?他是個負心漢啊!”


  “萱兒……”我勾唇淺笑,理了理她的鬢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當時的萱兒太小,不懂這句詩裏蘊含的感情,她隻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我想總有一天她會懂的。


  在我的心裏,隻會有那個人,隻會愛那個人,即使他不愛我,不要我,我也不會考慮別人。爹從小就說我是倔脾氣,隻認死理,或許真的是那樣吧。


  蝶宮內有一名因年齡大而出皇宮的老嬤嬤,她是跟著兒子來到蝶宮的,我讓她教習萱兒與雪兒禮儀,雪兒是郡主,學好禮儀對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而萱兒,或許我私心希望她能夠完成我未能完成的夢。


  萱兒的聰慧超出我的想象,沒有幾年我就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她的了,便帶她拜到爹的門下。未料她竟然極不情願,還說這一輩子隻有我一個師父,我感動之餘,也有些生氣。江湖上有多少人想拜我爹為師,這丫頭竟然這般不情願。


  我思慮多時,讓爹用夏侯流冽引誘她,果然,她雖還是不願,還是答應了。我將她留在青綿山,回到蝶宮專心教導雪兒。


  沒過多久,我收到了辛倩的來信,她如今已是巡撫夫人了,但她在信中寫道,前幾月她的夫君納了一個小妾,對那小妾百般寵愛,已經三個月未曾踏入她的房門了。她不知道找誰幫忙,想著我自幼鬼主意多,便求我相助。


  我拆信時,萱兒正巧從青綿山回來,於是我讓她扮作辛倩的丫鬟,助她奪回夫君的心。萱兒果然沒讓我失望,僅僅半個月的功夫,辛倩的夫君便將小妾休棄,重新對辛倩眷愛有加。辛倩對我們非常感激,再三表示,以後若有需要的地方,一定鼎力相助。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正是我的無心插柳,讓萱兒得到了嫁入天家的機會。


  時光荏苒,他們一天天長大,我也一天天老去。我知道我的生命必定短暫,畢竟古人常說“情深不壽”,我偷偷將我與夏侯靳臣的過往、臣兒的身世寫在紙上,放入首飾盒的夾層,這樣就算有日我出了什麽事,臣兒仍然有機會知道他的身世。


  他是夏侯靳臣的孩子,是天家的骨肉,他有權利選擇他要走的路。


  但我沒有想到我的大限之日來得這麽快。我一時大意被千映派偷襲,身受重傷,筋脈盡損,我知道自己不會再有前幾次的幸運了,把他們三人叫到榻前。


  萱兒和雪兒已經是淚流滿麵,哭得聲嘶力竭,臣兒極力忍著,那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眼中的悲痛,於是我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他的手。


  “臣兒,以後你要撐起蝶宮……一輩子好好保護萱兒和雪兒……,”我虛弱地笑了笑,我早知臣兒對雪兒情根深種,“我知道就算我不說……你也會保護雪兒一輩子的……”


  “娘……您別說這樣的話……您會好起來的……”臣兒睜著通紅的眼緊緊地回握住我的手,我想再對他笑笑卻沒有了力氣。


  我望向窗外新長出來的綠枝,似乎看到枝旁站著一個人,那人回頭對我溫柔一笑,我凝神去看他的麵容,卻未料竟然是夏侯靳臣。


  “你怎麽會在呢……”我愴然大笑,竟笑出了幾滴眼淚。他們見我突然笑起來,忙擁上前來,但我的雙眼已經逐漸模糊……我的腦海裏突然想起那一年的青綿山頂峰,那一個青衣少年臉上清澈俊朗的笑容。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我的一生很短暫,我的一生隻愛過一個人。我做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夢,卻得了一生一世一個人的永恒。


  我不悔愛過他,即便千瘡百孔我依舊要承認,他是我擁有過最美好的東西。我不恨他,不怨他,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我是蒼蓮,我是驕傲的蒼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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