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流冽再也無心聽南祈豫講下去,他慌亂地揮開南祈豫的手往疏影軒走去,南祈豫見他竟然掙脫自己,憤然地又要追上去,卻被雲時攔住了去路。
“南公子,你再走往前走,就別怪我的劍不客氣了。”
南祈豫知道自己打不過雲時,死死地盯著著夏侯流冽的背影,也好,萱萱要跟他對質,那就讓萱萱親自拆穿他的真麵目,這樣她才能徹底死心離開他。
夏侯流冽走了沒幾步,便抬腳向前瘋狂地奔跑著,秋風蕭瑟刮在他的臉上,讓他從心底裏生出一股不安之感。她知道這件事了嗎?她是什麽反應?她…會離開他嗎?這一切疑問盤踞在他腦海,他隻想快一點見到她,跟她解釋清楚這一切。
徐又白等人何曾見過夏侯流冽如此失態的模樣,也連忙加快步伐跟上。
當夏侯流冽跨入疏影軒的院門,看到樹下那一抹熟悉的倩影,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她還在。
南盈萱本來在醞釀著待會兒要說的絕情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煩意亂地咬唇閉上眼,再打開時眸中隻剩下堅定之色。
夏侯流冽見她許久都未回頭,試探性地喚了聲:“萱兒?”
南盈萱應聲轉過身來,夏侯流冽瞥見她眸中的冷色,在瞬間,全身就如同墜入到深不見底的寒淵。
“你知道了?”
“我若不知道,你要瞞我到幾時?”南盈萱略帶嘲諷地一笑,望著他的眼神中全無平日的溫情。
徐又白和淩曄見南盈萱麵容平靜冷漠,平日裏習慣了王妃在爺麵前溫順乖巧的樣子,突然覺得這樣的王妃好可怕。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他想告訴她,隻是一直沒勇氣,害怕她就這樣離開他。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望著她的眼神裏是哀求之意。她胸口陣陣刺痛傳來,卻不動聲色地抬眸,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是故意,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她往他身前走了幾步,靠他更近,“原來成親那晚你跟我說的話是真的,你沒辦法給我夫妻之愛,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我,從沒打算要把我當作妻子看待。”
夏侯流冽被她的話刺得頓了頓,有些無力地辯解道:“是,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我的蠱毒才答應娶你的,但後來……”
“愛上我了?嗬嗬。”夏侯流冽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南盈萱打斷了,她望著他冷笑幾聲,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這種說辭,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萱兒……”他無計可施,伸手想要摟她,卻被她漠然地後退幾步躲開了。
他愣住了,手空懸,深深地凝望著她。南盈萱望著那個自己熟悉的溫暖懷抱,強忍住想撲進去的衝動。
“我終於知道師父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原來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熱的。我等你來,就是想當麵跟你說清楚,”她壓下心中的劇痛,抬眸淡然道,“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我想靜一靜,別來找我,我不想見你。”
話說完,她徑直越過他往前走,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卻未想到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別走……”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夏侯流冽用這麽卑微的聲音哀求別人,心中就如被千匹馬踩踏過一般,翻攪著疼,肚腹中的孩子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緒,也隱隱地痛著。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說更狠的話,夏侯流冽是不會死心放他走的。
“哦,你是想要回我手上的鐲子嗎?”她回過身,另一隻手推著鐲子就要褪下手腕,卻猛地被人按住了。她抬頭望著夏侯流冽,眨眨眼不語。夏侯流冽看著她那毫不留戀的神情,心重重地往下落。
“留著吧,不想要就扔掉吧。”他頹然放下手,眉目間俱是絕望的疲憊之色,腦海中回蕩著她清脆悅耳的嗓音。
“爺,這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生辰禮物,我要好好保存它,讓它見證我們的開始到永遠。”
永遠……他苦笑,沒想到他們的永遠這麽短暫。果然,她與和幽然的選擇是一樣的。
夏侯流冽嘴角那一抹苦澀無比的笑,看得南盈萱的淚意幾乎在瞬間便湧了上來。她忍住眼淚,轉身決絕地往前走。
但她的腳步再次被攔住,這次,是徐又白和淩曄跪在了她的麵前。
“王妃,您要相信爺,爺不是故意要瞞您的,爺他很擔心您的身體。”
“是啊王妃,爺對您是真心的,您別走……屬下求您了……”
她對他們的苦苦懇求視若無睹,直接繞過他們走出了院門。夏侯流冽聽著徐又白和淩曄拚命喚著她,她卻沒有絲毫回應,神情恍惚地抬頭望向已經逐漸西垂的日頭。
嗯,他的太陽走了,他又要回到不見天日的黑暗裏了。
南盈萱頭也不回地走著,生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去抱他。她在走出院門的那一刻已是淚流滿麵,手撫著鈍痛的小腹,隻能咬著嘴唇讓自己不要哭出聲。跟著她的姹紫嫣紅四人都很擔心她,但也不敢問。
南盈萱不願在前院遇見南祈豫,直接躍牆而出。待她們出了王府,拐了幾個彎,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後,連姹才忍不住問道:“主子,您沒事吧?是不舒服嗎?”
南盈萱雙眼無神地低垂,緩緩搖了搖頭:“大概它是在懲罰我讓爺那麽難過。”
她從沒有看過夏侯流冽那個樣子,他把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放下了,求她留下來,但她卻用最狠的方式拒絕了他。
她記得自己說過的那句話,也知道碧玉鐲意味著他許給她的永遠,而她把碧玉鐲還給他,也意味著她不再需要他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被千刀萬剮,然後放在油鍋裏炸,再扔進十八層地獄的。她竟然用他對她的愛……如此傷他。
連慕臣與餘妃雪早已回到蝶宮多時了,一看到南盈萱和姹紫嫣紅,連忙迎上去。
“你們回來啦……萱萱?你怎麽了?”餘妃雪敏銳地察覺到南盈萱低沉的情緒,瞥了姹紫嫣紅四人幾眼,疑惑地問道。
南盈萱漠然不語,慢慢往前走。
連嫣見南盈萱走到不遠處的桌前坐下,小聲地向連慕臣與餘妃雪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餘妃雪一了解到她走後在雲王府發生的事後,驚訝地張大了嘴,快步移動到南盈萱身旁坐下。
“你……你……你真的跟哥說了那樣的話?”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萱萱會對哥說那麽狠的話。
“不說還能怎樣?”南盈萱煩躁地揉著額頭,“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就走,你覺得爺會不來找我嗎?他會想盡辦法引我出來的。隻有這樣,讓他以為我是因此想要離開他,才能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但他那麽聰明,等他反應過來,一定會看穿我的破綻的,不過那時,我們要做的事應該也已經做完了。”
餘妃雪歎了口氣,唯今之計,也隻有如此了。隻是可憐哥哥了,又要嚐一次被拋棄的痛苦。
連慕臣看著南盈萱臉上還有隱隱淚痕,蹙眉倒了杯水放在她麵前。
“你真的要殺雲原絕?他畢竟是個侯爺,這件事若被人查到……”
“後果先不管,做了再說。”她舉杯喝了一口水,壓下胸口悶悶的感覺,側頭問連慕臣,“你是怎麽跟邑王爺說的?”
“沒說,留了一封信,說我去找你了,其他的留給他們自己想吧。”
南盈萱淡淡一笑,這句話可以蘊含很多意思,師兄真夠聰明的。
“萱萱,你要怎麽殺雲原絕?你要入府刺殺還是引他出來?”餘妃雪見南盈萱情緒好轉,立即切入了正題。
南盈萱微沉吟,正色道:“在他府內動手變數太大,引他出來最好。”
“那要怎麽引呢?”
“送封信去侯府,說歸劍山莊故人約他相見,有事向他證實。”
連慕臣撫唇輕笑,她這樣做,若是別人日後查起,也會查到歸劍山莊的頭上。而且,越是明顯的事越不可能,歸劍山莊也可以以此辯白,這樣事情又陷入雲霧中了,真是高招。
“你這樣說,雲原絕就會出來嗎?”餘妃雪仍舊覺得此計不妥,雲原絕也不是傻子,怎麽會那麽輕易就中他們的圈套。
“裏麵當然信上還要加一些東西,字會寫得娟秀一些,最後的署名我會寫京都故人。”
餘妃雪忽然明白了南盈萱的意思,恍然大悟道:“你要讓雲原絕知道是你約他見麵的?”
“我會約他在山裏見麵,並言明此事不想太多人知曉,所以會獨自前來赴約,希望他也一個人來。但以他多疑的性格,必定不會隻身前來的,況且……”她頓了頓,眸中閃過一道精光,“就像我想殺他一樣,他肯定也想除掉我。所以他也不會讓別人知道他要赴約的對象是我,畢竟他也怕爺事後查起。”
隻要他不向別人透露太多的線索,這樣以後就不會查到她身上。
“但他身邊的親信必須死,難保他不會跟親信說。”一旁的連慕臣淡淡地補充道。
“對對對,”餘妃雪連連點頭,又問道:“那你真的要去見雲原絕?”
“當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南盈萱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心中暗道:雲原絕,你欠爺的,我一定替他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