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夏侯流冽麵帶惑色瞥向她,眼神有些危險,“什麽手段?”
南盈萱一時語塞,懊惱地咬唇垂下頭。她是豬嗎?一緊張就什麽都說出來了,現在怎麽辦才好?
他見她不語,再次厲聲追問道:“為什麽要讓它留疤?”
她抬眸望向他天神般俊美的臉龐,晶亮的眸中閃著一千種琉璃的光,心中暗道:當然是因為你。
但這話隻是在心裏說,她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便偃旗息鼓地縮回床褥中去了,在他的氣息的環繞下,安然地閉上眼,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夏侯流冽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從她身後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大手下滑至她的肚腹,在上麵輕柔地摩挲。深邃的雙眸有神地睜著,沒有絲毫睡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風吹動庭院裏的樹木,發出颯颯聲,有股暴風雨欲來的趨勢。
第二日清晨,風雲密布的天空中,轟隆隆的雷聲與劃破天際的閃亮後,傾盆大雨驟然鋪天蓋地地落下,砸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天地間掀起了千萬道水幕,千萬條瀑布,庭院內早已被淹沒了一小片,嬌嫩的花朵在風雨中肆意搖擺,地上的雨水匯聚成小溪向低處流去。
夏侯流冽與徐又白撐傘剛跨進疏影軒的門,遠遠地就瞥見南盈萱倚窗看著庭院的地麵出神。她似乎剛剛起身,一頭黑亮的秀發披散在肩上,襯得她有些蒼白的小臉越發地尖瘦了,那雙水眸茫然地蕩漾著令人迷醉的清澈,身上隻著中衣,在狂風的吹拂下身形略顯單薄。夏侯流冽幾乎是立即便麵色不悅地快步走到她身後,“嘭”地一下就關上了窗門。
南盈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異動嚇得一抖,回頭見是他,臉上立即揚起明媚的笑容,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撲。夏侯流冽淩厲的眸色一軟,攬住她帶著些涼意的身軀,眉間一蹙。
“怎麽穿這麽少在這兒吹風?”
“想淋雨了唄。”她在他懷中抬頭,嬌俏地盈盈一笑,“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夏侯流冽臉色一沉,當即冷冽地道:“不準。”她懷著身孕呢,而且現在哪是斜風細雨,明明是傾盆大雨。
“知道你不準啊,所以我也隻是在這裏看看。”
“去穿衣服。”
“哦……”
大雨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直到傍晚才有消停的跡象。南盈萱一直窩在疏影軒內看書,而夏侯流冽似乎有事要處理,陪她用過午膳後便一直在玉闌閣處理事務。戌時過半,南盈萱就熄滅了屋內的蠟燭,屋外的雲衛見屋內一片漆黑,且十分安靜,以為王妃安歇了,退守到院門外。又過了一會兒,一道黑影從房中掠上屋簷,縱跳間消失在雲王府內。
南盈萱到達宮門外的時候,赤那已經等在那裏多時了。他見南盈萱來了,忙掏出懷中從煙冪樓拿到的圖紙,上麵細致地繪著宮內的地圖,還標明了天山雪蓮所在的禦藥房的位置。兩人仔細地研究了一番後,縱身躍過宮牆。他們快速地在宮殿的房簷中穿梭,一路暢通無阻,南盈萱以為他們會就此順利地到達禦藥房,卻未想到突然有個人影擋在他們前進的路上。即便在昏暗的夜色下,南盈萱也一眼便認出了遠處的那道身影。
那人是夏侯流冽。
他怎麽會在這裏?南盈萱立即就驚慌地旋身下落到地麵,赤那亦隨著她下落。他們一落至地,就見雲時抱劍站在他們身前。赤那麵露凶光,拔出腰間的彎刀便向雲時揮去,雲時眼中寒光一閃,持劍相迎。南盈萱望著眼前在廝殺的兩人,腦中迅速思量起對策來。赤那絕不是雲時的對手,更別說夏侯流冽。若在這裏被抓到,赤那一個蒙古人,夜闖禁宮,指不定會被安上什麽罪名。
她深思間驀然聽見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那人身上的檀香隨風飄入她的鼻間,她猶豫了一會兒,眼一閉,心一橫,回身向著夏侯流冽就是重重的一拳。夏侯流冽劍眉一挑,猛地伸手握住她的拳頭。她抵不過他的力氣,手也一直被他握著,想抽回手卻動也動不了,一時間眸中露出了焦灼之色。夏侯流冽怎會與她動手,手越收越緊,不讓她抽身。她見那邊的赤那在雲時的劍舞中已然顯出了敗勢,一急,不管不顧地抬腳就朝他小腿踢去。他未料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招,分神間手一鬆,就讓她逃了。
南盈萱剛離開夏侯流冽的禁錮,就連忙去幫赤那。夏侯流冽見她竟然向雲時出手,心中一驚,生怕雲時不知分寸傷了她,迅速掠至她身旁。南盈萱襲向雲時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她被那股力量拉得一個旋身,便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掙脫開他,往後退的同時不忘持續攻擊雲時,而雲時一直與赤那在刀來劍往,四人交纏著一同退至了牆角處。
夏侯流冽擔心她的身子,想方設法不讓她去糾纏雲時,但她卻一直避開他向雲時攻去。雲時也知道王妃此刻身懷有孕,便也刻意地閃避著。漸漸地,南盈萱覺得體力有些不支,不能再磨蹭下去,要速戰速決,眸中精光一閃,就欲旋身上躍。她身後就是宮牆,夏侯流冽目光一顫,怕她撞上宮牆,忙轉身長臂一伸就要將她往身前攬。
他這麽一轉身,整個後背就暴露在赤那的眼中。赤那思至家中苦撐著病體的額吉,眼中閃過一抹狠辣的煞氣。他決不能在這裏被抓,他狹長的雙眸淩厲地一眯,握緊手中的彎刀狠狠地刺入了夏侯流冽的後背。夏侯流冽感覺到後背一陣刺痛,第一反應就是把南盈萱推開。
南盈萱剛剛欲上躍被他攬住,現在又突然被他推開,麵帶怒容朝他看去,卻他胸前被彎刀刺穿,露出細細的刀尖,血從上麵一滴滴地落下。她怔怔地看著那把彎刀從他身體中抽出,鮮血從他胸中不斷流出。那一刻,世間仿若靜止了一般,她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隻能感覺到心中湧起抑製不住的恐慌。
夏侯流冽凝望著她驚恐得不知所措的麵容,想抱她手卻無力地垂下。南盈萱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隻聽得他虛弱的聲音自耳側傳來:“別怕.……”
她從未聽過他這般無力的嗓音,強烈的恐慌之情如山般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張嘴想說些什麽,卻發不出聲音,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刀直刺進她的心裏,五髒六腑都碎裂了。淚珠從她臉頰止不住地滑落,她似毫不察覺,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夏侯流冽。
“爺!”
雲時見夏侯流冽竟被刺傷,一向平靜的臉上浮現出極其驚慌的神色,他悲憤地一劍刺向赤那,赤那轉身躲避間被他的劍劃傷了左臂。雲時這才跑到夏侯流冽身旁,滿臉焦急地扶過他,此時夏侯流冽已經因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
赤那趁著雲時分神,拉過南盈萱的手臂沉聲道:“走!”今日怕是無法盜藥了,先脫身再說。
南盈萱不動聲色地從他手中抽回手,眸中是萬念俱灰的絕望。
“你走吧。”
赤那這才發現她麵罩下的雙眼通紅,有些不解,執著地問道:“那你呢?”
“你走啊!”
南盈萱的所有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崩塌了,她憤怒地大吼,雙手緊握成拳,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如果赤那再不走,她恐怕會控製不住自己殺了他。
赤那還想再想些什麽,卻聽到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隻得無奈地躍上屋簷離開了。
待徐又白、應續、淩曄到達之時,隻看到倒在地上,胸口一大片被血浸染的夏侯流冽與扶著他的雲時,以及一名黑衣人。淩曄當即就憤怒地拔劍欲往那黑衣人刺去,雲時冷聲遏止:“那是王妃!”
淩曄猛地收回劍,不可置信地盯著那黑衣人一動不動的身影。王妃?難道是王妃刺傷爺?
徐又白上前為夏侯流冽點了穴止血,又對他的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後,轉身對呆愣著的三人道:“先將爺帶回王府吧。”
他們背著夏侯流冽剛回到王府,早已等候在王府多時的餘妃雪與姹紫嫣紅四人連忙奔上前來,見夏侯流冽受傷昏迷不醒,皆麵色震驚不已。南盈萱剛從蝶宮走的那日,姹紫嫣紅是瞞著餘妃雪與連慕臣的,但南盈萱兩日都未歸,她們也急了,忙將此事稟告給餘妃雪和連慕臣。商議之下,餘妃雪決定趁夜色帶她們回來看看,卻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怎麽回事?”餘妃雪望著夏侯流冽那失去血色的雙唇,著急地問道。
“郡主,現在來不及解釋,我先帶爺進房。”
徐又白麵色嚴肅地對餘妃雪解釋完,便與雲時等三人帶著夏侯流冽越過她,疾步走向雲端軒。
餘妃雪擔憂地單手撐腰望向遠處,這才看見正失魂落魄地緩緩走來的南盈萱。姹紫嫣紅四人這時也發現了南盈萱,麵容一緊,跟著餘妃雪朝著她跑去。
“萱萱?”餘妃雪見她一身夜行衣,晶瑩的淚珠還在不斷地從眸中泊泊流出,焦急地連忙安慰道:“你別哭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南盈萱抬頭,用通紅若血的雙眸凝視著她,那眼中的悲意令餘妃雪心中一慟。餘妃雪受不住她如此悲痛的眼神,抱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她將頭靠在餘妃雪肩上,抑製不住地痛哭出聲。
“是我害他受傷的,怎麽辦.……”
(ps:祝大家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