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流冽急匆匆地追出院子,卻發現連嫣也一臉急色地四下張望著。他快步走到她身後問道:“你主子呢?”
連嫣回頭見是他,麵色有些不豫,不情願地回答:“主子太快了,我沒追上。”說完就別過臉,不再看他。她現在實在不想麵對他,若不是他,主子又怎會傷心欲絕地跑走。現在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夏侯流冽沒空管連嫣不滿的情緒,他如今一心隻想找到南盈萱,跟她解釋清楚事情的始末。
兩人一前一後地繼續往前找,不知不覺來到了宮門旁的城牆,沒找著南盈萱,反倒看見了從高處翩然落下的餘妃雪與連慕臣。
餘妃雪嫌宮內無聊,拉著連慕臣出了宮外,剛剛才回來。她看見滿臉慌張焦急之色的連嫣和表情有些怪異的夏侯流冽,奇怪地上前問道:“哥,嫣兒,你們怎麽在這兒?”
連慕臣見南盈萱不在,立即便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他還未開口,連嫣就如遇到救星般抓住餘妃雪的手腕問道:“你們看到主子了嗎?”
“萱萱?我們沒看到萱萱啊。”餘妃雪轉頭與連慕臣對視一眼,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隨即問道:“萱萱怎麽了?”
連嫣雙手不安地交纏著,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主子她無意中撞見爺和幽貴妃幽會……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話音剛落,連慕臣的眼裏蘊起了驚天的風暴,他伸手抓住夏侯流冽胸前的衣服,目光凶狠無比。
“你跟和幽然幽會?”
夏侯流冽眸色一冷,猛地抬手將他的手打開。他根本不想跟連慕臣多費唇舌,現在他隻想盡快找到南盈萱。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他清冷的語調讓連慕臣不由地撇嘴冷笑。我們的事?是他和和幽然的事,還是他和萱萱的事?連慕臣望著他冷峻的模樣,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磅礴的怒氣。
“不用我管,好。”連慕臣點頭鄙夷地冷笑幾聲,眼神驟然如利刃般尖銳。“你之前不是問我,她是怎麽知道你和和幽然的事的嗎?我現在告訴你。”
夏侯流冽抬頭,目光淩厲地回望他。他毫不遜色地迎上夏侯流冽的眼神,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的交鋒。
餘妃雪看著兩人竟感到了騰騰的殺氣,忙上前阻止道:“你們倆別衝動,現在找萱萱要緊。”
夏侯流冽聞言,收回眼神越過他,卻突然聽見他隱含怒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是自己親眼看到的。”
夏侯流冽停住腳步,麵上驚疑不定,回過身見連慕臣正麵對著他。
“九歲那年,她在青綿山第一次見你,你救了她性命,她對你一見傾心。”
“之後,她為了能待在你身邊,不被你發現,苦練輕功。你年少時隔日便去山間練劍,她為了看你,次次都早早地就去你練劍地方躲著。結果有日下傾盆大雨,你沒來,她淋得一身濕,回來病了好幾天。”
“你的和幽然是個才女,她就逼自己將琴棋書畫,女紅廚藝都學得精通。偶然間得到你的墨寶和畫作,她便能高興好幾天。你生日她年年都親手做禮物送到你府上,你卻從來沒有收過。”
“她對你一片癡心,顧慮到你身旁已有佳人,一直都默默地注視著你,從不打擾。你與和幽然定下親事的那一年,也是我娘死的那一年。那一年,她不僅失去了如母般的師父,就連心上人也將成為她人的夫君,她絕望痛苦地一個人去了蒙古。但聽到你被和幽然背叛的消息後,她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她如此待你,你又是如何待她的?”
這一連串的話就如一聲驚雷打在夏侯流冽的頭頂,他被震得怔然地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他麵色蒼白,臉上是少有的慌亂之色,眸中俱是驚愕。
他一直覺得萱兒對他的喜歡來得莫名其妙,原來是早已潛伏多年……然而她愛了他這麽多年,他卻一直不知道。
“她肩上的那道傷痕你必定看過吧,那是有次她去刺殺一名富商,你親手在她身上留下的。”
夏侯流冽心像被一隻大手捏著,痛得喘不過氣來。他驀然想起那夜,他撫著她肩上的傷痕問她是怎麽弄的,她慌張地用被子遮住,支支吾吾地說是任務時不小心受的傷。當時他還不悅地斥責了她幾句,現在看來真是可笑,原來那都是拜他所賜。
一旁的餘妃雪聽著連慕臣的話,眼眶不禁也熱了。這些事她從不知道,原來萱萱為了哥付出了這麽多。
“你有了她還不知足,跟和幽然藕斷絲連讓她傷心。我說過,若你負她,我必定與你拚命。你別仗著萱萱喜歡你,就想胡作非為,我有一千種方法讓她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
連慕臣的話讓夏侯流冽立即心煩意亂起來,他心神不定地抬眸,見連慕臣目光如炬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身子上躍翻過宮牆,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空得像是被挖走了一塊,他捂住胸膛想要緩解那陣陣抽搐帶來的疼痛感,卻不得法。
自和幽然離開後,餘妃雪還是第一次看到夏侯流冽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她不忍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他卻愣愣地凝視著地麵。她無措地歎息,抬頭望向深藍的夜幕。
萱萱,你去哪兒了……
銀白的月光灑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上,織成了一張柔軟的網,所有的景物都被罩在其中。那一草一木,也與白日不同了些。纏繞的白雲移過,逐漸消散在遠方,月色越來越明亮,而在叢林倒映出的影子卻一刻比一刻顯得更為深黑。南盈萱的心如同那樹影一般,籠罩在一片絕望的黑暗之中。
她獨自坐在山的頂峰,任憑微涼的山風拂麵,也吹不散心中的鬱結。臉上的淚痕早已被風幹,她的雙眸無神地望著遠方。待連慕臣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在此處坐了多久了。
連慕臣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走到她身側坐下。
“你果然在這兒。”
她每次不開心都會來這裏,俯瞰群山。他回蝶宮見她不在,便找到這兒來了。
“嗯。”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帶著濃重的鼻音。
她故作堅強垂頭的模樣讓他看了一陣心疼,她總是這樣,有什麽都憋在心裏自己默默受著。
“難過就哭出來。”
連慕臣攬過她的肩,輕柔如暖風般安撫擊潰了她的偽裝。她貝齒緊咬下唇撲入他的懷中,抑製不住地放聲痛哭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漸漸開始嗚咽起來,微弱的嗓音嘶啞尖銳,如同在苦水中泡過一般。
“.……她說她後悔了,她要回來把他搶走.……我好害怕,好害怕.……”她哭得聲嘶力竭,不小心岔了氣,輕咳了幾聲,又啜泣起來。“我好難受,好難受.……那種感覺就像跌進了絕望的深淵,一次次地想爬出去,卻一次次摔下來.……”
連慕臣越聽眼中的怒意越盛,他手緊握成拳,憤怒地微微顫抖。他將她抱得更緊,含著心疼之意的嗓音在她耳側響起。
“我帶你走,去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她猛地從他懷中退出,止住抽泣用紅腫的雙眼凝望著他,她那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點點淚珠,猶如出水芙蓉般清麗。
“你瘋了,妃雪怎麽辦?為了我,你已經讓她誤會得夠多的了。”
“她會理解的。”
“不,她不會的。這種事,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理解。”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肆虐的眼淚,麵容平靜地站起身來。“我沒事了。”
“你還不想離開他?”
“我……不想。”
那人燦若星辰的深眸,低沉暗啞的嗓音,輕柔溫暖的懷抱,這一切,在擁有過後,讓她怎麽舍得……
連慕臣無力地撫額,究竟夏侯流冽是喂她喝了什麽迷魂湯,讓她如此死心塌地,撞了南牆都不願意回頭。兩人一直在山頂上坐到了天亮,才並肩緩緩地步行下山,一路無言。
待他們回到蝶宮之時,餘妃雪與姹紫嫣紅四人已經在宮門前等了許久了。一看見他們就擔憂地跑上前來。
“你沒事吧?”餘妃雪緊緊地握住南盈萱的手,注視著她猶如兔子般紅通通的雙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沒事。”南盈萱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搖了搖頭。“我有點累,進去休息了。”
餘妃雪詢問地瞥了連慕臣一眼,見後者沒有反應,不放心地抬腳就去追南盈萱了。姹紫嫣紅四人亦滿麵憂色地跟著她們。
連慕臣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垂眸凝望著地麵,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主子,你昨晚沒吃東西,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連嫣端來一碗蘑菇魚蓉羹放在桌前,那濃鬱的魚鮮味飄來,南盈萱突然一陣惡心,一股不可抑製的酸意由胸中往上衝湧,她捂著胸口俯下了身子幹嘔起來。
“主子!”連嫣臉上現出驚慌之色,忙半扶著她,替她輕輕拍著背部。等她好一些之後,連姹立馬遞給她一杯水。她接過喝了幾口,那股酸意總算被壓下去些許。
餘妃雪一直默不作聲地盯著她,麵色驚疑不定地咬著手指,見她臉色蒼白地撫著胸口坐直身子,蹙眉疑惑地問了句:“你這月的月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