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流煜環繞了一下四周,見官員們已經幾欲到齊了,便揚聲道:“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身旁的李公公得令,正欲去與負責此次春獵的趙瑛將軍說,卻被和幽情的一句話止住了腳步。
“皇上,不如先讓幽情為大家助個興?”
和幽情瞥見遠處身影相依的夏侯流冽與南盈萱,心中的嫉妒之情翻騰不息,當下便生出一計,欲報上次在中秋宮宴上的一箭之仇。
夏侯流煜挑眉,不知這小妮子又要玩什麽花樣,但還是稍有興致地點頭應承了。和幽情見夏侯流煜答應,抿唇意味深長地一笑。
“幽情平日無事,時常練習射箭消磨時間,也想與人切磋切磋,探知自身箭藝的深淺,但與男子比試總落於下風,今日便想與女子一比。”和幽情話是對著大家說的,但她的目光一直別有深意地盯著南盈萱。“雲王妃姐姐出生武林世家,想必在騎射上也頗又造詣吧,可否賞臉與幽情切磋一番?”
南盈萱眼眸微眯,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和幽情,真是每次都不放過她。和幽情見她不說話,心中更是得意不已,覺得她要不就是不會射箭,要不就是箭藝不精不敢應戰。
“姐姐難道是不會射箭,不會吧?”和幽情一臉驚訝地用手輕掩嘴,不可置信地道:“冽哥哥可是有名的射箭高手啊!百步穿楊,箭無虛發,姐姐你怎麽可能不會射箭。姐姐你難道是瞧不起我的箭術,所以不屑與我比試嗎?”
她這番話一說完,莊寧太後當即麵色一沉,眉目間亦染上了冷色。情兒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冽兒媳婦的碴,想必是還未對冽兒死心。
之前和幽情就在莊寧太後百般懇求,想要嫁給夏侯流冽,都被莊寧太後拒絕了。和家兩姐妹的舅舅是護國大將軍楊英臨,他官居要職,手握重兵,一個外甥女還在宮內當貴妃,受盡皇恩,要是再讓他另一個外甥女也成為雲王妃,那他豈不是權勢滔天了!
和幽情那一臉委屈的模樣,看到餘妃雪心頭一陣窩火,這麽會裝可憐,怪不得太後娘娘一直沒看清她的真麵目。
夏侯流冽麵色不悅地蹙眉,正要上前就被南盈萱拉住了。他回頭,卻見她用晶亮的眼眸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即,她正麵迎上和幽情的目光。
“好,你想怎麽比。”
和幽情見南盈萱答應得如此從容,心中又有些不安,害怕像上次那樣又被她擺一道,眼珠子狡黠地轉了轉。
“這樣吧,我與姐姐再各找一名男子相協,以欄杆為起點,在前方那顆大榕樹上吊一個蘋果,先射下蘋果回到起點者勝。如何?”和幽情詳細地說完後,又斜眼觀察南盈萱的表情。
“好。”隻見南盈萱似乎有些不屑地低頭輕笑了一下,而後便爽快地答應了。
她的反應令和幽情越發不安了,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和幽情轉頭望向商將軍的獨子商泉,莞爾一笑道:“泉哥哥,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嗎?”商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和幽情忐忑不安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商泉出身將門,是京都內有名的箭藝高超者,且傾心於她,多番向她獻殷勤,必會全力相助的。她略帶嘲弄地瞥了眼南盈萱,有商泉幫忙,她贏定了。
南盈萱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在場內眾人的身上掃了掃,最後鎖定在連慕臣身上。連慕臣也正盯著她看,眸中盡是了然。她揚唇淺笑,歪頭凝望著連慕臣。
“不知道邑王爺家的公子,可否幫我?”
連慕臣知道此刻他應該裝出驚訝的樣子,然後再遲疑地答應她,但看到她頑皮的模樣,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
“好。”
餘妃雪得意洋洋地默默站在一旁為和幽情祈禱,這兩個人一向默契十足,希望她輸了不要哭鼻子。
眾人讓出一條道,四人出列緩緩行至前方,有下人牽來了三匹馬,分別將馬帶到和幽情、商泉、連慕臣的麵前,然後麵露難色地望著南盈萱。
“王妃,您的馬我們.……”
南盈萱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必定是逸風不讓別人靠近。她了然地點了點頭,自己轉身往馬廄走,不一會兒就牽著威風凜凜的逸風走了出來。
和幽然一看到逸風便麵色一緊,慌張地躲在了夏侯流煜的身後。夏侯流煜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他也知道這逸風脾氣古怪,除了夏侯流冽外無人能治得了它,遂好奇地問夏侯流冽:“這逸風在皇嫂麵前,為何如此聽話?”
夏侯流冽看著南盈萱帶著逸風悠閑踱步的身影,意味不明地搖頭輕笑:“大概是因為怕了她。”
南盈萱牽著逸風走到和幽情麵前,見她滿麵的震驚,認真地挑眉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沒……”
和幽情垂頭掩飾情緒,卻止不住內心的訝異。她明明聽姐姐說過,這逸風品性剛烈暴躁,為何在南盈萱麵前卻如此溫順的模樣,難道這南盈萱是個馴馬高手?那她的箭術……
和幽情一直惴惴不安地想著,連商泉低頭與她說話,她都沒聽到。商泉連喚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啊?”
商泉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你剛剛說什麽?”
“我剛剛說雲王妃的馬是雲王爺的坐騎,是匹難得的良駒,我們待會兒要小心。”
和幽情支支吾吾地應了幾聲,便不再說話,隻是眼神閃爍地望著地麵。
四人翻身上馬,連慕臣抬頭望了望遠處吊著的那顆紅豔豔的蘋果,又轉頭與身旁的南盈萱對視了一眼。多年的默契使兩人在瞬間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夏侯靳臣注視著兩人的小動作,欣然地摸了摸鼻子,看來靜言郡主要輸了。
“開始——”
一聲令下,四駒齊發。南盈萱從一開始目光就緊緊地盯著商泉,見他毫不猶豫地衝向大榕樹,立刻便策馬繞到了他身側,拉著韁繩讓逸風狠狠地撞了上去。
逸風體格精壯,撞得商泉的馬馬步一顛,當即就慢了下來。
商泉皺眉望向南盈萱,南盈萱歉笑連連,頻頻低頭道:“對不起對不起,這馬太不聽話了。”商泉也對逸風難以管教早有耳聞,便沒起疑心。隨即,逸風又重重地撞了商泉的馬一下,商泉的馬馬頭一歪,偏離了正道往另一個方向奔去。待他拉馬調整方向,回到正道之時,已經與落在後麵的南盈萱差了一大截了,更別提在前方的連慕臣與和幽情了。
此時,連慕臣與和幽情已經快到達大榕樹下了,和幽情不知道身後的情況,遲遲不見商泉追上來,而自己又落後於連慕臣,非常焦急。她突然看見連慕臣從馬背上站起,彎弓幹淨利落地射出一箭,呼吸一滯,緊張不已。連慕臣射完箭後看都不看一眼,繼續策馬前奔,那箭準確無誤地射中了吊著的蘋果,然後又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和幽情見蘋果已經落入連慕臣手中,不甘心地攔住他往回騎的身影,伸手就想將蘋果奪回來。連慕臣早就料想到她會有這一招,馬上就將蘋果高高地扔了出去。蘋果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弧線,向著南盈萱的方向飛去。南盈萱眸色一厲,定睛望著蘋果,隻見蘋果到她麵前時稍稍有些歪了,而她的位置夠不著。
她當機立斷地拉著韁繩,左腳緊蹬馬鐙,整個人翻身側掛在馬身旁,接住蘋果後,又立即坐回馬背上,調轉馬頭,向著起點奔馳而去。商泉本想攔她,但逸風氣勢洶洶他根本攔不住,隻能任由它越過他繼續往前跑。
“駕——”
南盈萱手執蘋果,催馬揚繩一路奔向起點。她一身紅衣,鬢邊散落的發絲不住地飛舞,馬蹄落地發出清脆的踢踏身,亦掀起陣陣沙塵,卻絲毫未掩她半分豔色。那一抹英姿颯爽的紅,就這樣留在了眾人的心中。
夏侯流冽看著她氣定神閑地停在了起點上,眾人皆目光驚豔不已地望著她,突然有些後悔帶她來春獵的。就該把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的。
南盈萱到達起點後,並未下馬,而是回頭看身後。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在和幽情和商泉身後,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連慕臣,給了他一個明媚的微笑。那笑如晨間射穿薄霧的第一縷日光,又讓眾人看呆了。
夏侯流冽麵色不豫地快步上前拉著逸風往前走,南盈萱感覺到逸風動了,轉頭發現是夏侯流冽牽著馬繩,眼眸又是一亮,定定地凝望著他的背影。
她毫不掩飾的愛慕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和幽然的心,和幽情內心一片悲愴地想著:她多好,做他的正妻,正大光明地看他,而自己,永遠都得不到這些了……
曾經她以為夏侯流煜是真心愛她的,她以為夏侯流冽那般冷情,與他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現在她才知道,與他在一起的時光是多麽寶貴。夏侯流煜根本不愛她,千方百計讓她入宮,無非是因為她舅舅的緣故,即要給她高貴的身份表明皇家對舅舅的重視,又要用她做人質牽製舅舅。
她多麽可笑,竟被那宮內的金碧輝煌晃化了眼,被那皇後的浮名遮蔽了心,將她最愛的男人推到了別的女人的懷中。她是多麽的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