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在做什麽?”
一坐下,夏侯流冽就沉聲問道,南盈萱心中“咯噔”一聲,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
“沒幹什麽。”
“昨天答應我的,又忘了?”
“我沒忘!”她高聲反駁,嘴也不服氣地抿著。她昨日隻是答應他對邑王妃客氣一些,可沒答應對雲原絕客氣。
夏侯流冽目光淡淡地凝望著她,卻不說話。南盈萱被他看得心中一陣慌亂,但卻倨傲地坐直身子別過臉。
“就算你要生我氣,剛剛的事情若重來一遍,我也還會那麽做。”她才不會讓雲原絕那個老狐狸得意下去。
兩人一時俱是無言,門外此時傳來通報聲,是睿錦帝夏侯流煜攜幽貴妃和幽然到了。
一眾官員齊齊行禮,夏侯流煜含笑道了聲免禮,而後便行至莊寧太後座前一躬身。
“兒子祝母後生辰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皇帝快坐。”莊寧太後欣慰地一笑,擺手示意夏侯流煜快坐下。夏侯流煜點點頭,便帶著和幽然入座了。
和幽然一坐下眼睛就有意無意瞥向夏侯流冽,被一直盯著她的南盈萱看了個正著,兩人目光在空中撞上,和幽然尷尬一笑低下了頭。
南盈萱有些無語地收回目光,若上次宮宴她是懷疑和幽然對夏侯流冽還有情,所以對她抱著敵意的話,那這次她是確定了,和幽然必定對夏侯流冽還有情。
想到這裏,南盈萱不禁嫌惡地蹙眉。這個女人還真是水性楊花,以前夏侯流冽將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她手裏,她無所謂地拋棄。如今失去了卻又舍不得,戀戀不忘。都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卻還惦記著另一個男人。南盈萱無法理解地搖了搖頭,師父從小便跟她說,愛一個人就是一心一意的,非他不可的。所以孰她實在無法理解和幽然的想法。
此時宮宴亦開始了,歌舞絲竹實在無法吸引南盈萱的目光,她正生著悶氣,偏偏夏侯流冽又不來哄她。她百無聊賴地抬頭,才發現夏侯靳臣與他的王妃蕭蒲就坐在對麵。夏侯靳臣發現她望著自己,還朝她溫和友好地一笑。南盈萱心中不耐,本想移開目光,卻又想起自己昨日答應夏侯流冽的話,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夏侯靳臣似乎非常意外她竟然會回應自己,愣了愣才不可置信地一笑。
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夏侯流冽,側頭望向南盈萱的眼神不由地柔和起來。其實方才他並沒有生氣,他隻是擔心她這樣挑釁了雲原絕,雲原絕今後恐怕不會讓她好過,所以語氣才重了些,雲原絕的心思有多深,恐怕隻有他知道。
宮宴進行到一半,歌舞漸退,在座的眾人紛紛將精心準備好的賀禮拿出來。南盈萱瞥了餘妃雪一眼,後者則回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待夏侯靳臣將他準備好的賀禮和田碧玉鑲紫蓮形吊墜獻給太後後,就輪到雲王爺夫婦送賀禮了。南盈萱跟在夏侯流冽身後移出座席,夏侯流冽示意一旁徐又白將手中的錦盒獻上,自己微微躬身,清冷的嗓音在大殿內響起。
“祝太後娘娘福泰安康,萬事如意。”
“好好好。”
莊寧太後滿麵笑容地望著眼前的一雙璧人,林嬤嬤將夏侯流冽獻上的錦盒打開,隻見裏麵裝著一尊漢白玉的佛像,晶瑩剔透,潔白無瑕,佛像雕得亦是栩栩如生,讓莊寧太後一看便是十分歡喜。
南盈萱抬眸瞥一眼莊寧太後眉開眼笑的模樣,心內暗暗稱讚齊彥淨的能幹。選禮物都那麽合人心意。
這時,餘妃雪也走上前來,手中挽著一件寬大的衣裳,臉上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眾人俱是一惑,現在還未輪到清屏郡主獻禮,她為何走上前來呢。
“太後娘娘,可否準許清屏插個隊?”
莊寧太後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仍是點頭應承了。
餘妃雪燦然一笑地展開臂上折疊挽著的披風,眾人定睛一看都是一歎,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披風,這披風上繡的竟是一幅百鳥朝鳳圖,除了中間氣勢昂揚的鳳凰外,周圍各色的鳥兒環繞著鳳凰,粗略看來竟像真的有一百隻,繡工精致,針腳整齊,那百鳥朝鳳圖就如畫在紙上般生動形象,而且更為鮮豔奪目。
林嬤嬤將那披風呈至莊寧太後麵前,莊寧太後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質地舒適的披風,一邊驚奇地歎道。
“妃雪,這披風的繡工實在不錯,是在哪兒訂做的?”
“什麽訂做呀。”餘妃雪詳裝不滿地嗔道。“太後娘娘,這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莊寧太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和幽然見餘妃雪有些得意的模樣,覺得有些奇怪。從前從未聽說過她擅女紅,如今怎繡工如此出神入化。但她仍是含笑誇道:“郡主果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精致的刺繡呢。”
餘妃雪淡淡地掃了和幽然,覺得她的笑莫名地有些礙眼。
“太後娘娘,清屏的繡工如何,您還不清楚嗎,這件披風是嫂嫂帶著清屏做的。”
“嫂嫂?”莊寧太後將目光移至默立在一旁的南盈萱身上,溢出毫不掩飾的讚歎之情。這丫頭不僅長得標誌,進退得宜,女紅還如此出色,最重要的是親手做賀禮的這份心,實在是難得。
林嬤嬤靈光一閃問道:“郡主,您說這件披風是您與雲王妃一起做的,意思便是這披風是從成衣做起?”
“嗯,從成衣到刺繡。”餘妃雪肯定地點了點頭,滿意地看到了和幽然瞬間鐵青的神色。心中冷哼一聲,誰叫你要亂拍馬屁。餘妃雪轉頭正要與南盈萱分享喜悅的眼神,卻見她麵色有些失魂落魄地垂著頭。她一直低著頭,直到莊寧太後稱讚她之時,她也直微抬眸福了福身子。
夏侯流冽站在她身旁,幾乎是立即便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他蹙眉卻不語,隻是默默地觀察著她,她看起來神色如常,他替她夾菜她也自然地吃下,但畢竟他們已經相處了這麽些時日,夏侯流冽從她一個微不足道的表情就能知道她心情的好壞。
回到雲王府後,餘妃雪因在回程的馬車上,多次逗弄南盈萱,南盈萱都對她不理不睬,她也知道南盈萱和連慕臣都有一個習慣,不開心的時候喜歡獨自待著,便無計可施地回房了。
但夏侯流冽卻不願讓南盈萱一個人,他一把抓住了南盈萱的手臂,止住了她轉身欲離去的腳步。
“爺,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不肯抬眸看他,隻黯然低聲道。
夏侯流冽瞥見她的表情,覺得有些似曾相識,腦中靈光一閃,卻有些不確定。
“跟我走。”
“……爺……”她滿麵倦容地注視著他,聲音中是苦苦的哀求。她這模樣讓他的心一陣鑽心的疼痛,他立即便將她打橫抱起,任她如何掙紮都置之不理,一路將她抱到了浴陽湖邊的棲幽亭。南盈萱看到棲幽亭更是臉色大變,仿若亭內有紮人的荊棘一般,剛落地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你在怕什麽?”
夏侯流冽清冷的嗓音隨著晚風吹入她的耳朵,她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腳步。
對啊,她在怕什麽?她在心裏暗暗問自己,卻得到了一個令她恐懼得渾身發抖的答案。
她怕和幽然搶走他,她怕。
今日在大殿之上,她聽見和幽然誇讚餘妃雪的話,便知道和幽然後悔了。
和幽然後悔了,她在想盡辦法回到他身邊,也想挽回他身邊的人對她的印象。
夏侯流冽見她不回答,背影僵硬地挺立著,邁步走到她身後站定。
“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麽?”
他溫柔的嗓音將她心底最脆弱的一部分勾了出來,她眨眼流下兩行清淚,蹲下身子抱著自己,無助地喃喃道:“我怕她搶走你……”
即使南盈萱的聲音很小,但在這寂靜的夜晚他聽得一清而楚。
原來她不開心真的是因為和幽然。
方才在皇宮內,她情緒突然失落起來,讓他不由地想起上次宮宴,她也是突然不開心。而這兩次的情緒轉變之前,都是和幽然在說話。和幽然說完話之後,她就不開心了。
也對,夏侯流冽輕舒口氣,目光閃過一絲堅定。他跟和幽然的事,他是該給她一句承諾。
他返身望向題著“棲幽亭”三字的牌匾,猛地躍起擊向它,牌匾當即應聲落地,碎成了幾塊。
“以後,我的世界隻有你,沒有她。”